阜远舟点头。
甄侦的目光转到苏日暮身上,道:“走吧。”
苏日暮努努鼻子,和阜远舟说声“走了”,不情不愿地跟着他朝马车走去。
阜远舟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的背影——这家伙是被甄侦扣了酒还是灌了药,干嘛这么一脸的苦大仇深?
官兵们忙而不乱,很快就恢复了城门口的秩序,进出的行人来来往往,兵部侍郎黄启也在重整武举报名的事宜,阜远舟正待收回目光,忽地视线一凝,落到远处从城门经过的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半百长者身上,他背后跟着两个身影笔直的护卫,而他自己却显得疲倦而衰老。
四周有百姓议论纷纷入耳。
“咦?那不是晋安镖局的薛镖头吗?”
“来去匆匆的,不用说,肯定是为他那儿子在奔波。”
“啧啧,薛镖头为人仗义,武功不俗,独子是书生就算了,居然是个杀人的逆子,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那京城五公子中的西薛薛才子一向眼高过顶,我看啊,早晚得出事,就是没想到他居然敢杀人。”“
可怜林镖头一把年纪了,还要四处奔波求情。”
“这判案的是楚府尹楚大人,岂是能求得情的?”
“倒也难讲,晋安镖局家大业大,薛镖头人脉可不少。”
“南温温才子生性平和文采出众,如今没让那薛天偿命就差不多了,还想求情?”
“话不是这么说,毕竟、唉,我也不知怎么说好了……”
“……”
阜远舟不着痕迹敛下眼底的一抹讥诮,听到招呼声,朝庄若虚的位置走去。
开始辘辘而动的一辆蓝帏马车上,小窗上,一只手将勾起的帘子放了下来,马车内,白衣的书生垂目低眉,指尖屈起,弹去衣袖边缘的一点灰尘,微卷的额发在眼角投下浓重的深影,像是那些旁人捉摸不清的情感,他微低下头时,只有半边脸映着外面透进来的光,脸上莫名的带着一丝暮霭之气。
甄侦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让他忍不住眉头一锁,恶狠狠地瞪过去,“看什么看!?”
甄侦丝毫不为他的恶劣态度所动,就这样静静地看了苏日暮一会儿,阳光从深蓝帘子的缝隙中穿过,渐次的光影掠过那秀美温润的轮廓,浮光跃动间,端坐的男子犹如谪仙天降,说不出的出尘超俗。
苏日暮却清楚得很,在这个柔若春分韧似舒柳的皮囊下面,可不是什么悲悯世人的灵魂。
人心难测,相迷众生,不过如此。
“那两刀你躲得开。”雪青官服的男子忽地如是道。
苏日暮眉眼轻佻,看不出什么,只不置可否。
“连吹箭都能躲,又何惧那两刀?”甄侦淡淡道。
苏日暮一时琢磨不透他说这件事的用意。
“不过要躲,就不得不用上武功……”
苏日暮仍是不说话。
甄侦话音一落,却是冷不丁的出手,五指修长白皙得好像只适合握笔,却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拽着他把人扯过来。
马车本就摇晃,苏日暮一个不防就跌了过去,被甄侦揪着衣领按在了车壁上。
苏日暮撇嘴——自己这领子是得罪谁了?一天被人揪上两遍。
甄侦杏眼弯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江南细雨打磨过一般的和润,“宁可拼着受伤也不肯暴露武功……么?”就像现在,被他压制着也好像无动于衷。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苏日暮甩开头轻哼一声,不过心里倒没有表面这么镇定。
这讨厌鬼和阜远舟一个样,动怒或兴师问罪的时候反而笑得越温和,何况甄侦可不像那位好友那样只是动动嘴骂他一顿而已。
甄侦擒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掰过来对着自己,看着那张好似什么都浑不在意的脸,心口怒意细碎的在蔓延,“苏、日、暮。”
他仿佛将这三个字放在嘴里用力咀嚼,让苏日暮觉得毛发微立。
朱色的唇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甄侦凝视着那双黑亮的眼,里面隐藏着一滩搅不起涟漪的死水,他的声音犹如箜篌,空明浩辽而飘渺,引人沉迷,“于你而言,这条命就那么便宜吗?”
苏日暮却听出了其中冷意,先是微愕,随即不解,最后嗤笑,眼神藐蔑,“与你何故?”
这般言之凿凿好像质问,他甄侦哪里来的资格?
一个“与你何故”说的绝情,甄侦动作微顿,眸光轻动,原本含笑的眉目都渗出了深藏在骨子里的冷煞,“真是薄情之人……”
“别说得好像小生辜负了你什么似的。”苏日暮蹙眉,他的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貌似还很耳熟,似乎自己刚刚还拿来调侃阜远舟。
甄侦当做他的话不曾入耳,“这世间皆是有因才有果,可是,我偏喜欢做无因之事,”冷煞在一瞬间敛去个干干净净,他弯眉言笑晏晏,不知多么动人,“苏日暮,你奈我如何?”
“……”苏日暮瞪眼。
甄侦岿然不动。
苏日暮瞪了他半天,对方都像是老僧入定似的,他瞪得眼睛都疼了,好不艰难才挤出一行字,“不怕人暴力,就怕人流氓,这世界太危险了……”
“……”甄侦把人往对面一甩,闭上眼,好半天才忍下把这个家伙丢出马车的冲动。
外面驾车的鹧鸪只觉得车厢里“咚”的一声,摇晃了一下,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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