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像阜远舟这般舍大义而奉一人为心中天下,自然也需要有人用小家成全大家了。
永宁王和天仪帝本就是这样相反的两面,走到这一步,也不是算不算造化弄人。
阜远舟的目光在甄侦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起身,转身朝外走去,蓝色衣摆旋出凌厉弧度,剑光一般的冷冽,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温情,绞杀人心。
“你说得对,他想要盛世太平,我想要留在他身边——”
谈笑江山阴谋,逐鹿边疆烽火,指点苍生浮沉,成就千古霸业……
“既然如此,他之所愿,又岂能不是我挥剑相向之处?”
……
“远舟怎么了?”午睡刚准备起来的阜怀尧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进门就把自己扑倒的自家三弟,颇有回到刚登基那时啼笑皆非的日子的感觉。
阜远舟也不怕这天气炎热,抱着他蹭了一会儿,蹭到一向见了就叫人觉得凉快的兄长都说有些热了,才闷闷道:“影卫们等下就会过来。”
阜远舟更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那么阜大教主是不是怪朕的影卫侵占贵教地盘了?”
阜远舟有些无奈地吻了一吻他唇边几乎察觉不出的笑弧,“皇兄什么时候也像闻离似的爱挤兑我了?”
阜怀尧没说话,很自然地抚摸着他的发顶,眉眼带着岿然不变的清冽,悠悠望着床边帷帐上的花纹不知在想什么,但是手上的动作温柔得能叫人落泪。
但是这个人明明这么安稳地待在自己身边,阜远舟不知为什么自己还是有种极为不安的预感,害怕眼前的人只是昙花一现,眨眼成空。
“远舟?”阜怀尧奇怪地唤了一声又将自己缠紧了的人。
“皇兄,”阜远舟喃喃,“阜徵和慕容桀一生错过,父皇和柳叔相思而死,生生死死都不曾好好在一起,皇兄,我们不会重蹈覆辙的,对不对?”
阜怀尧怔愣许久,才低声道:“不,朕从不做重蹈覆辙的事。”
……
甄侦是在望宵园的屋顶上找到苏日暮的。
素来张狂的男子坐在十数个酒坛子中间,白色的袍子随着微卷的长发簌簌铺在瓦片之上,黄昏的残阳落在他摩挲着的血红长剑上,折射在落拓的眉目间,渲染出一层锋利的不羁来。
他仰头灌酒,浓烈的酒香随风散开,他坐在那里,神态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周围却有一种肃杀的剑意在游荡,仿佛靠近就能被撕裂出无数道口子。
甄侦这才敢真正确定,这个人就是十四年前一剑傲杀三月花、疏狂敢与天公试比高的素剑门素望苍。
那时候,这个人不过还是幼童……
甄侦并没有靠近,只是站在离苏日暮几步远的地方,顺着他一直注视的方向看去。
目光遥遥能及之处,是一个一池一屋古树参天的院子,古朴宁静的氛围,池中夏荷翠绿掩映粉白,池边只影成双,白衣人伏案而作,蓝衣人弄箫而立,夏风卷来的箫音已经细微难闻,仍可听出无尽缠绵之意,好像置身战场狼烟胡杨沙地,偷得浮生半日闲,二人偶尔抬眸对视,珍惜缠绵,旁人犹觉。
他们不是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却有着世人艳羡的情比金真。
都说相爱容易相守难,其实相爱这个前提,本就是求之不得为之奈何的事情。
苏日暮实在看的专注,甄侦忍不住轻声问他:“羡慕吗?”
那种群敌环伺仍然有一人执剑同在一人负手顶天的携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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