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几人走在宫中夹道上,个个俱是阴沉着脸。
「木斋,老夫原本以为陛下年轻气盛,难免一时懵懂,待年齿渐长,终有明
理之时,而今看来,老夫错了。」
「晦庵不必自责,陛下身侧群小环绕,难免偏听偏信,只要去除奸佞,这大
明还是大明。」谢迁双手笼在袖中,目光炯炯。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刘健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贯
道……」
韩文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听得刘健呼唤省过神来,「晦庵,何事?」
「有一件事需你去做。」刘健眼神锐利,嘴角边带着一丝冷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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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郎中李梦阳近日来可谓斗志昂扬,上蹿下跳向皇帝进言上疏的可不止科
道言官,他李献吉若不参与其中,怎对得起文坛七子这响当当的名号。
今日户部该他当值,当李梦阳入户部值房时,诧异地看见本部堂官韩文在那
里默默垂泪。
「韩部堂,这是何故啊?」李梦阳惊讶问道,他们这些文人士子都自诩泰山
崩于前面不改色,至于养气功夫有没有这么到家是一回事,可这一部正堂毫不避
人的抹眼泪算哪门子情况。
「献吉来了。」韩文抹了抹眼泪邀李梦阳入座,仰天唏嘘着将乾清宫发生之
事娓娓道来。
「陛下果真如此说?」李梦阳也变了颜色,朱厚照的言论中透露出对文臣浓
浓的不信任,让李郎中对文臣前途深感危机。
「陛下执迷不悟,国事倾颓,旦夕事耳啊,呜呜……」也不知韩文老大人是
否犯了泪眼,眼泪说来便来。
李梦阳起身踱步,忽地转身,朗声道:「公为国之重臣,义同休戚,徒泣何
益!下官已有定计。」
「计将安出?」韩文睁开泪眼,希冀地望向李梦阳。
「今上身侧群小环绕,蒙蔽圣听,致有此昏聩之言,倘若扫除qún_jiān,澄清玉
宇,则必然言路大开,广纳忠言。」李梦阳侃侃而谈。
「连日来谏官交相弹劾内侍,其势已成,部堂大人此时振臂一呼,倡议群臣
联名复奏,固争除奸,阁中诸公皆为元老大臣,必是其议,则去刘瑾辈,易如反
掌,此谓机不可失。」李梦阳颇为自得,古之名士运筹帷幄,不过如此吧。
小子,你还是太嫩啊。韩文心中讥笑,面上全是激奋之色,抖袖而起,朗声
道:「献吉所言甚是,老夫年岁已高,权当以死报国罢了。」
韩文忽又面露难色,踌躇道:「只是此奏须慷慨激昂,老夫血气已衰,力不
从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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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梦阳迫不及待道:「部堂若不见弃,下官愿为执笔。」
清君侧,扫奸佞,李梦阳可以预见,此奏一出,必然振动天下,李子之名士
林仰望,这送上门的便宜岂有不捡的道理。
「如此有劳献吉了。」韩文颇有几分怜悯地看着这位大明才子,事若成自然
少不得分润一些好处,倘事有不济,傻孩子,这奏疏可是你写的……
李梦阳这边快速备下笔墨纸砚,一边研磨,一边构思文脉,以他的意思,怎
么也要洋洋洒洒数万言才好显示胸中文墨。
韩文一见便知其意,暗自摇头,出言提点道:「献吉,奏疏不可过于文饰,
文过则陛下不能自省;字也不必多,否则未必有暇一览究竟,只需振聋发聩即可。」
韩老大人不愧科场前辈,一语中的,李梦阳幡然大悟,「部堂所言极是,下
官省得。」
随即提笔一书而就,一篇奏疏转瞬即成。
并非李梦阳识浅才薄,实在是没有意识到此关键之处,他是弘治六年的进士,
严格限定字数格式的八股取士实行不过数年,作文难免囿于一隅。
且不论八股文制的优劣,将八股取士的开创者帽子扣在
了朱元璋头上,这倒无所谓,反正大清往前朝皇帝身上泼脏水也不是回,不
过后来大清国自己把路走绝了,饱受八股毒害的文人与有识之士纷纷抨击八股制
度,连带这项腐朽制度的「始作俑者」朱八八也是被口诛笔伐,从前清骂到民国,
再到当代历史学家,对老朱的心思各种恶意揣测,有说禁锢民智的,有说牢笼志
士的,有说老朱阴鸷猜忌缚天下读书人羽翼的,等等等等……
只能说这些读书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以朱八八怼天怼地的枭雄之姿,可不在
乎几个文人扎刺儿,看不顺眼杀了就是,何必那么麻烦,洪武皇帝的确制定了三
考之制,取试沿用的是宋元经义,十段文结构,和八股没毛线关系,而且老朱对
科举制度也不太感冒,认为举人们长于诗文鲜有实才,「朕以实心求才,而天下
以虚文应朕」,洪武年间科考之事停停复复,也没个定性,朱六十四更喜欢举荐
制,荐举之人但有实才,不拘一格,虽工匠亦可得官。
八股文非老朱开创,宋朝就已出现,但真正把八股文取士落在实处是在成化
二十三年,也就是朱厚照老爹登基那年,在王鏊、谢迁、章懋等人的不懈努力下,
八股文开始了严格的程式化,格律步骤不得出差,朱八八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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