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这厮杀汉贱命一条,皮糙肉厚的,一顿军棍算得什么。」郤永不以为
然:「谁教咱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巡抚大人内甥婿呢。」
「可您这堂堂抚标亲兵,如今怎么沦落到街面上诈几个小钱了。」丁寿笑
得自然,话却戳心。
郤永嘿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大人要杀要剐随意,犯不上冷言冷语的
挖苦标下。」
长笑一声,丁寿道:「哪个说要杀你?」
「难道大人肯放我等一条生路?」郤永有些不敢相信,虽说抱定必死之心
,但是能活谁愿去死。
「你等所作所为,的确有些犯忌,但事出有因,就冲能为乡里安危对锦衣
卫拔刀相向,便有可恕之处。」丁寿站起,拍了拍郤永肩头,「你随我来。」
郤永心中忐忑,还是随着丁寿出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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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郤兄受罚,说起来也是由我而起,」丁寿将一口红漆木箱打开,推向郤
永,「白银三千两,算是赔礼。」
白花花的银子晃得郤永眼花,结巴道:「大……大人,标下受……不起,
当日也是罪有应得……得……。」
「朋友相交,贵在意气。」丁寿语含至诚,「只求郤兄勿忘身为宣府子弟
,时刻以保境安民为己任。」
「大人既看得起标下,今后赴汤蹈火,必万死不辞。」郤永单膝跪地,指
天发誓,他是一刀一枪从底层拼杀上来的,几时有大人物对他和颜悦色,厚礼
相赠,货卖明眼人,这条命卖了又能如何。
「郤兄请起,」丁寿托起郤永,「今日我们便一醉方休。」
「大人,」一名锦衣卫门外奏报,「王六回来了。」
「唤他进来。」丁寿有些意外,扭头笑道:「请郤兄稍待。」
郤永连忙称是,不多时便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叫花子走进堂来,郤永暗自皱
眉,怎么这府中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小的拜见二爷,您交待的事都办妥了。」王六施礼道。
「辛苦了。」丁寿点头,看了看外边天色,略带讶异问道:「这时候城门
开了么,你是怎么进城的?」
「回二爷,有一队蒙古人进城,守军得了手令,城门早开了一刻。」王六
弯着腰回道。
「蒙古人?哪一部的?多少人?」丁寿疑惑问道,他倒不担心是外敌入寇
,长城防线堡墙林立,鞑虏根本没有不声不响摸到这里的机会。
「听城卒说是朵颜的贡使,百十来人,马倒有数百匹。」王六低头略一思
索,回答道。
「朵颜?」丁寿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入贡的时间和路线都不对,这
里有什么名堂……」
朵颜三卫和大明的关系比不上朝鲜,一年可以在正旦、万寿入贡两次,但
为防止这帮不怀好意的家伙借机踩盘子,对入贡的道路和人数都有限制,女真
与朝鲜的贡道是鸦鹘关,朵颜三卫的贡道则定在了喜峰口,一般都是十一月左
右进京,正好贺正旦节。
私改贡道的事不是没有过,都是朵颜三卫和鞑靼合伙一起邀赏增贡,明廷
也不是每次都答应,何况这几部蒙古人之间的仇怨同样不小,比如左翼蒙古得
空就收拾一顿朵颜,朵颜这阵子与明廷还是比较亲近。
可如今这日子别说正旦了,连正德生日还差着几个月呢,难怪丁寿心中存
疑。
郤永在一旁插口道:「大人,此事标下倒是和抚标众将闲聊时听闻几句,
杨总制在西北整肃马政,颇见成效,但西北茶马交易所得皆为西蕃马,故托付
车巡抚寻觅辽东良驹,以求蕃息良种。」
听了郤永的话,丁寿眉峰尽展,「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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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巡抚车霆府。
「下官省亲多日,琐事繁多,未能及早拜会军门,还望恕罪。」丁寿笑容
满面,递上门刺。
比起挂着右都御史外放的刘宇,车霆的副都御史低了一品,索性丁寿直接
用督抚的别称,省得唤人「都堂」让人以为在刺激他。
「此言愧不敢当,大人荣归乡梓,本当老夫登门求教,却劳烦大驾,亲临
寒舍,真是罪莫如之啊。」车霆笑脸相迎。
待得落座,丁寿观这位车巡抚白面黑须,相貌儒雅,言语得体,让人如沐
春风,心中嘀咕,若非江彬之事,真舍不得动这老小子。
车霆随手展开丁寿的烫金门刺,扫了一眼里面夹着的礼单,浓眉一轩,笑
道:「大人如此厚礼,车某愧不敢当啊。」
「昨日手下无状,冲撞了军门亲兵,些许小礼,聊表寸心。」丁寿在椅上
欠身道。
车霆一指堂下的郤永等人,道:「可是他们?」
见了丁寿点头,车霆冷哼道:「如此不识礼数,来人,军法伺候。」
怎么一言不合就上军法,丁寿连忙拦阻道:「军门息怒,误会皆因下官而
起,岂可由此归咎帐下劲卒。」
车霆抬手虚按,呵呵笑道:「丁大人请安坐,早闻大人才思敏捷,学识过
人,蒙圣上恩赐功名出身,未能因缘求教,老夫深以为憾,几个军汉粗鄙无文
,竟敢大胆有辱斯文,若不严加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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