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夫人和蒋氏等人都认为周文瑾这是被脏东西给缠上了,不敢再放她去给纪氏守灵,只在每天按时去上香。
因为三太夫人年长,周启轩又神色恍惚、悲伤过度,于是就请了长房的大老爷和大太太夫妻过来帮忙操办丧事,其他几房的也都每天过来帮忙。大太夫人和二太夫人是长辈,只在第一天来看望了三太夫人,就回去了。
周文瑾穿着孝袍,表情带呆滞的坐在暖阁里,听着外面司仪高亮的唱喝声和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白天她就待这暖阁里。到了晚上,祖母就会把她带回到贺寿堂歇息。
来拜祭纪氏的人不免会问起,“怎么没看见六小姐?”之类的话,大太太就会告诉他们,因为伤心太过,她已经病倒了。
熟悉周家的人都知道纪氏身体不好,经常发病卧床休息,因而对于她的突然离世也并不是太意外,只叹息说“年纪轻轻的,可惜了啊……”
大太太抹着眼泪道,“谁说不是呢,最可怜的就是文瑾了,今年也才七岁,小小年轻就没了母亲,往后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周文瑾听着,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周启轩衣着素白,跪在灵堂,一张一张的把纸钱扔进孝盆里烧给纪氏,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原本清俊丰逸的他就变得神色憔悴,眼窝乌青,很多人看见都吓一跳,纷纷安慰他“人死不能复生,要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他充耳不闻,只表情木讷的一张张连续不断的烧着纸钱。
周文瑾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和父亲,还有康哥儿,三个人并排跪在灵前,一起给娘亲烧纸钱,给前来拜祭的客人磕头。
那时候,父亲虽然很伤心,但还不至于像今天这么失魂落魄的。
现如今,父亲大概觉得母亲的死和他多少有些关系,所以才会这样的吧。
如果父亲不和母亲置气,那母亲是不是能再多活些日子?
前世母亲的过世,是不是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呢?
事情的发展好像和前世不一样了,又或许,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陪在周文瑾身边的蒋氏看她呆愣愣的样子,有些担心,蒋氏搂着周文瑾,轻声问她:“文瑾,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什么事就跟六伯母说。”
周文瑾摇摇头,道:“我没事。”
蒋氏很担忧,法会做了,也不知道亭云寺的黄表管不管用,文瑾看起来学是恍恍惚惚、心神不宁的样子,可家里的人都在忙着纪事的丧事,这个时候多半是顾不上文瑾了,等会让张妈妈悄悄去趟慈慧寺好了,妙真主持也是很厉害的人。
“我要告诉大舅爷,是我害死了芸芸,是我害死了……”猛不丁的,就听到周启轩的声音。
有个男子就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苦劝道:“弟妹原本就身体不好,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这么说可会毁了周纪两家人一辈子的交情!”
说话的是周文瑾的大伯父——周启声。
他是长房长子,说话做事最先考虑的都是家族的声誉。
周启轩喃喃的道:“是我害死了芸芸,如果不是我和她置气,让她伤了心神,她就不会呕血了,也就不会……”说着,他像个小孩般呜呜哭了起来。
周启声心里焦急,纪珩马上就要到了,周启轩如果还这么胡言乱语的,还不知道要若出多少麻烦事来!
毕竟三伯父和纪家老太爷是一辈子的交情了。
要是闹的不可开交,那会成为沧州人的笑柄的。
想到这些,脾气温和的周启声气的都跺脚了,他不管不顾的一把拉起周启轩,喝道:“人走了就走了,你总得为活着的人多做打算,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得多想想三婶婶,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好过了,她得多伤心!”
向来好说话的周启轩这回却非常固执,他忿忿的道:“什么叫人走了就走了,我周启轩不是那种薄情的人!”他激动的脸都红了,使劲挣开周启声的手,梗着脖子争辩道:“要不是我提起康哥儿事,她也不会气成这样……”
周启声气的团团转,他高声喊了两个小厮,沉声吩咐道:“带着七老爷下去梳洗换身干净的衣裳。”说着,他又望着周启轩,犹豫道:“纪珩马上就要到了。”
母亲是病逝的,算不得福寿全双的人,长辈尤在,因此只能做五七三十五的道场。
算算日子,她从浙江余姚赶来的舅舅和舅母应该快到了。
正想着,蒋氏身边的大丫鬟雁容进来悄声禀道:“张妈妈说,纪氏舅爷已经进了正门了,正往这边走。”
周文瑾闻言,立刻就蹬腿跳下床,趿了鞋就吧嗒吧嗒往外跑。
蒋氏回过神来,忙跟在后头也出了暖阁。
周文瑾跑到院子里,就看见一个身材修长清瘦的男子正迎面而来,她一下就站住了,脚根子仿佛被牢牢吸附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高瘦的男子一进院子,立刻就看见站在那里的周文瑾,白皙的皮肤,精致的小脸,大大的杏眼,像极了纪氏小时候的模样。
周文瑾也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舅舅——纪珩。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望着对方,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男子的后面还跟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女子,身段苗条,五官明艳,尽管身上穿的是素白的衣裳,但第一眼看过去仍然非常惊艳。
这是她的舅母——文氏,周文瑾也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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