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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玄回了国都,刚洗去一路风尘,才松了口气,宰夫买后脚便至王宫求见,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
阿玄忙叫他起身,又请他入座,宰夫买不动,道:“国君战于外,首尾受敌,国都又逢天灾,谣言四起,我穆国数十年来,罕遇如此艰难之境,能有今日稳定局面,全仰仗君夫人奔波出力,请受臣一拜。”
阿玄过去将他扶起,宰夫买方直起身,但仍不坐。
阿玄也就随他了,道:“叔父见我何事?”
宰夫买道:“关于前次谣言之源,虽无确凿证据,但臣若料想没错,当是周季等人所为。”
阿玄也早有如此猜测,问:“太师可参与其中?”
“太师是否知晓,臣不得而知。”
阿玄点了点头:“太师如今身体如何了?”
伊贯被庚敖封为太师,明升暗降之后,据说卧病不起,从前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公族大夫亦降的降,调的调,从那之后,便无发声。
“依旧卧病不起。”他看向阿玄,“臣今日来见君夫人,乃是想禀夫人一声……”
他停住。
阿玄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
“据臣所知,周季少年时,曾与臣之族弟公子服虞密交,后服虞以庶出与文公争位未果,被封于边地,两人便渐渐疏远,至这十数年间,看似再无往来,然臣一直疑心……”
他迟疑了下:“臣疑心烈公当初遇刺,恐怕并非楚人所为,背后另有人在。若当真如此,结合此次有人趁着地动之灾散布谣言之事,其用心之险恶,令臣毛骨悚然。君上此次出兵之前,留成足和五万精兵镇守国都,然不期楚人入侵秭地,不得不派成足南下抵御,国都所剩兵力,如今不过两万,倘若有人意欲借机生事,恐怕又是一场天大的事。伊贯任宰相三十年,从前亦为国做了不少实事,无论在朝廷抑或国人之中,威望犹在,不可小觑。故臣意欲前去探病,亦探伊贯虚实。”
阿玄沉吟片刻,道:“我与你同去吧。”
……
伊府。
伊贯卧于病榻,边上并无旁人,只有周季。
周季神色紧张,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伊贯,半晌,见他双目紧闭,面无表情,仿佛睡了过去,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又低声道:“丞相——”
“老夫已非丞相!对你说过数次了,勿妄呼,免得落人口实!”
伊贯并未睁眼,只打断了周季的话,随即咳嗽了起来。
周季忙将他半扶而起,抚他后背:“是,太师!如今庚敖小儿和晋颐在曲地相持不下,楚人又攻打秭地,国都兵力空虚,国人遭地震之灾,人心惶惶,正是天赐良机,是我等与那庚敖决一死战的机会!倘若白白放过此等良机,日后不久,恐怕你我全都要步晋国公族的后尘,将来如何死都不知道!庚敖之狠,绝不在妫颐之下!纵然太师你想退让,他也绝不会放心于你!”
伊贯睁眼,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周季,用嘶哑的声音慢慢地道:“你当我不知?你引楚人去攻秭地,欲扶持公子服虞上位,然你有必胜之把握?何况……”
他皱了皱眉,“老夫怎听闻,国都之中,如今人人都在称颂国君和那个君夫人,等着胜仗而归,何来的人心惶惶之说?”
周季脸一热,随即咬牙:“太师不必多虑!服虞忍辱负重,为等这一天,已精心准备了半辈子,如今机会来了,必一搏而中!只要攻下国都,关闭西华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西华关阻断庚敖归路,到时前有楚人,后有晋人,就算庚敖再能征善战,待他军中粮草耗尽,他便是三头六臂,也绝无脱身之可能!”
伊贯再次闭上眼睛,仿佛入定。
周季继续苦劝:“太师!想你伊家,数代对庚氏忠心耿耿,太师你亦辅佐过数位穆国国君,如今却遭庚敖小儿如此羞辱,太师你难道甘心就此作罢?服虞托我求告太师,只要太师到时出面,以太师之威望,必定一呼百应,待助他登上国君之位,他不但要令太师官复原职,加官进爵,且会将庚敖如今所行之新法全部废黜!”
伊贯眉毛微微跳动了数下,脸上渐渐露出踌躇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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