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湖广回京后,二殿下便与以往不同了,这种不同于叶行风而言是幸,亦是不幸。
曰幸,乃因雄心壮志得以彻底施展。
曰不幸,不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燕昱沉默,良久,起手示意:“你先退下。”
“行风告退。”
细雨连绵,清风涤荡,满目苍翠,远远望去似万顷碧波,茂竹夹道,林叶随风轻响。
燕昱再次感到了孤寂和迷茫,其中甚至更添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酸楚。
那又或者不是酸楚,而是别的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是怨恨启帝的,恨他误了母亲的生死,怨他对自己的不闻不问。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忍不住地向往他,憧憬他,他的父亲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人,身为人子让他如何能为之骄傲?
得知消息之时,燕昱心中只觉悲凉,天下名医汇聚皇城,就算如此也是回天乏术吗?
可这个帝位若非他亲手所赐,自己得之又有何意义?
清风捎来寒意,带起垂落肩上的发丝,扫过脸际,迷了眼,燕昱抬手,勾下面上发丝。
他的手,白皙、纤长,甚至带了些许文气,但就是这样的一双手,随意指使便能决定数万人的生生死死。
燕昱侧首,看着这一双增添杀戮的手,良久他眼底的犹疑和踟蹰渐渐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被蒙上了一层寒意的坚定。
十指并收,这便是手掌大权的好处,站在万人之上决定他人的生生死死。
权力就似一杯毒酒,明知有毒,仍愈饮愈醉,至死方休。
若他已注定了此生孤独,那至少要让他站上这令他付出一切,使他孤独一生的王皇权之巅。
☆、芳菲无禅
崭新的一日于晨光破晓中苏醒,曙光如金遍洒。
向来宁静安逸的芳菲殿,在这日清晨分外忙碌,来往的宫人在樱珠地张罗下清扫着庭院中被昨夜骤雨打落而下的花瓣,末了,再布上香案素果以备。
今日,是护国寺的无禅大师,奉诏进宫为宁贵妃讲佛解经的日子。
天青云阔,窗台边上一瓶新桃在晨曦下反s,he着粼粼金光。
“许久不见芳菲殿这么热闹了。”姚凌云站在窗边,抬起的手不经意地拨弄着桃花花蕾,可他的视线却是朝里的,落在正往奏折上做下最后一笔的燕辰身上,“以往娘娘一向都是在秋来之时,亲身前往无相山参拜,近日何以会突然起了兴致召无禅大师入宫礼佛?”
早朝刚过不久,燕辰与姚凌云二人照常在御书房内商讨政事。
诸事处理完毕,姚凌云移开了话头,道出心中疑问。
燕辰收笔抬头,朝姚凌云的方向看去,对方身后的窗棂上,隐约可见树影婆娑,人与景,相辅相成,婉约成画。
迟疑,在燕辰的内心一晃而过,一瞬之间,他做下了决定。
起身上前几步站到对方身边,抬手碰了碰粉嫩的桃花花瓣,笑道:“母妃一向诚心笃信,近年来皇室风波不断,母妃此举许是为了替父皇祈福。”
姚凌云闻言颔首,他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一向敬重宁苏青,在他尚且年幼不知世情之前,他就已经从她身上看到了这个世上最纯粹的真情,宁贵妃看着所有皇子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温暖,宽容,一心一意。
她很单纯,当然这种单纯所指的并非世事不谙,而是大彻大悟后的了然。在这座皇城里,她是最纯粹的那一个,始终如一,心志坚定。
与无声之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华,锋芒内敛,返璞归真,拥有此等心性者,除她之外,姚凌云此生不曾见过第二个。
“在想什么?”
姚凌云在笑,那笑,透着股怀念的味道,温柔的暖意从他的眼角眉梢间不着痕迹地显露出来,看得燕辰心下一动,拂花的手不由向上抬起,轻抚上姚凌云的脸颊。
姚凌云先是一怔,也不拂开燕辰的手,只挑起眉峰,漫然说道:“看你处理政事太幸苦了,笑给你看啊,不好吗?”
燕辰不置可否。
见人没有回话,姚凌云继续说道:“以此来增加你人生中的快乐比例啊,这样你就会发现那些什么苦啊累啊的,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情致生动的眉眼向上挑出揶揄,那般得理所应当,却不教观者生厌,反而令燕辰望之眼生涟漪。
燕辰还停在姚凌云面颊上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而后放下,倾身前靠,十分熟稔自然的贴过去,在姚凌云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被偷袭的姚凌云,眨着眼睛,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双目隐隐润润,眼眸微转,顾盼生辉,煞是动人。
燕辰见了,忍不住又俯下身吻了一吻,再分开时,他神情轻松惬意,带着淡淡的笑意,煞有其事,又好商好量道:“如此费心,那还真是难为寻卿了,本皇子是否该有所回报呢?”
“不用不用,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应该的,殿下无需客气。”姚凌云摆摆手,淡然,不惊,正气凌然,然后再一转话锋,“当然殿下若执意要回报,那微臣也便只能遵旨了,黄金万两好不好?”
“本皇子私库中的财产全部归你。”
“看来钱银对于殿下而言,不过身外之物,以多余无用之物作为报答之礼,是对殿下的辱没,不行,我们得换一个。”
过于柔顺的姚凌云是不可能存在的,狡兔尚且有三窟,而才子姚寻却有着不下三十个窟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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