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
是一个婢女,对方只字未言,便抬手示意姚凌云入内,领着他向后院方向走去。
白墙碧瓦,九曲回廊,院内有一湾池塘,清澈见底。
姚凌云行于其间,左右环视。
这小院看着颇有些年头了,虽不及新造的大院广阔奢华,然而竹影疏花,翠色入窗,自有一番清景闲趣。
可以看出将她安置再此的人,是花了心思的。
可这,又有何用呢?
姚凌云内心不由长叹。
由天降下的雨丝,频率越来越大,越来越细密,在斜雨中向庭院深处行走的姚凌云所跨出的脚步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可越向里走,他越绝不对,他甚至感觉自己闻到了空气中所飘来的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突如而来的异相另他感到不安。
很快,姚凌云便穿过了庭院,跟着面前带路的婢女进到一间卧室之内。
甫一进门,尚未及细看,檀香、药香便伴随着沉重的咳嗽声迎面而来,更多的,是在他院子里就闻到的血腥味。
那婢女上前推了推床上躺着的人,啊啊了几声。
原来是个哑巴,姚凌云一怔。
但没等他细思,床上的人便已顺势抬目看了过来。
一瞬间,姚凌云震惊到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诧异的看着身前的人。
她面色枯黄,形容枯槁,与他几月前在洛水湖畔见到的样子相差万里。
“寻公子,妾身身体不适不便多礼,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她的声音依旧温婉,只是多了些许虚弱。
“林姑娘,你这是……?”姚凌云诧异,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声音,问道。
“我快死了。”林情道。
她说话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她所说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我的孩子,他就交给你了。”林情没再解释,她双手已使不出丁点的力气,无法抱起躺在她身边的婴儿,只虚虚地往姚凌云那边推了一推,满脸的不舍。
姚凌云前跨半步,关切道:“林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二殿下呢?”
“他啊,大概是在湖广督府里吧,而我,就要死了,我撑着这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把这可怜的孩子交到你手里,交到大殿下的手里,如此我才能放心。”
平静而又蕴含无限悲怆的话语,姚凌云听来无比动容。
“二殿下他知道吗?”
其实无需多问,环顾四周,姚凌云便已知晓答案,这整间屋子没有一件东西是真具有攻击性的,用来装饰的瓷器早就被撤离出去,就连用来喝水的碗都是木制的,桌椅板凳的四角都用厚厚的布包上,地上铺着的全是软垫。
布置者的心思已昭然若揭,他在防止屋内的人自寻短见。
“他当然知道,几个月之前他还欢欢喜喜地想要给孩子取名字。”林情转回脑袋,转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嘲讽一笑,“料得到今日局面,当初也便不用费尽心思了。”
他们并不熟悉,此前他们甚至没有单独相处过,就连在人群中一见的机会也不常有,所以姚凌云不知道应当如何安慰她,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情却并不在意,她缓缓开口,娓娓道来,似是说与姚凌云知晓,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他一反常态,关押了当时放出谣言的那群人,而引得江南名士反噬。”
“其实现在回想,他当时应该是故意的吧,以他的聪慧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自己此举会造成的后果,嘴上说是沈氏威压,他不得不为,其实内心想的却是不破不立,他要一举收复南方所有的势力,彻底纳其为己用,而非仅仅借势,还要处处受其箝制。”
“而他也做到了,雷厉风行,强势威压的同时又怀柔以对,让江南一代的实际掌权者看到了他身上能可投注的一面。”
透窗而入的光,影影绰绰地照在林情那张苍白的面皮上,她的眼睛里所投s,he出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而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却成了他的挡路石。”
姚凌云突然有些不忍再看她,也不忍再听。
人的感情,就好比集沙而成的塔,建的时候,千辛万苦,可风一吹便散了。
姚凌云微张了张嘴,可依旧没说什么,双唇再闭。
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林情突然牵着嘴角笑了起来,转过头看向姚凌云,问道:“要彻底联合两个势力,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寻公子这么聪明一定知晓。”
姚凌云叹口气,内心不忍之意顿生。
“是联姻。”
林情对他的不忍没有任何表示,她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看着,眼神里看似没有任何情绪,却又仿佛藏着万般情绪:“是啊,是联姻,十数载的陪伴,十数载的心心相惜,还有他平生的第一个骨血,都比不上这桩婚姻,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林姑娘。”姚凌云不由再次前跨一步,关切唤道。
林情恍若未闻,她想起了她离开湖广督府前与燕昱的最后一面,那时对方明明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讲,可林情却在那一瞬间恍然领悟,对方没有出口千言万语一字一字如急雨般敲在她的心口,隐隐生疼,先前毫无头绪,如乱麻般热烘烘地堵在胸口的一大团疑问也慢慢清明起来。
“原来是这样……”
她没头没尾,错乱无章地开口继续说着。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一切,现在这个局面,其实是他早就预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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