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屐上霜】(一)
29-05-14
(零)
魏凌允翻看家里的老相册时,曾想过把自己和余蓓的这大半辈子分时间段好
好整理一下。
可也许是年纪大了,好多事儿,他看着照片都想不太起来。
“诶,你来,帮我看看,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啊?”
正好她浇完花从阳台进来,他连忙叫住,推推老花镜,招手喊道。
她走过来低头皱眉,咕哝了一声,“眼镜给我。”
“哦。”他摘下来,戴到她鼻梁上。
“这都多早了啊……”她笑了起来,“那会儿咱俩还住27呢。上育红班
的时候吧。”
“我就是想不起来了,你怎么哭哭啼啼的啊?我还在边儿上傻乐。”
“哟……这我可得好好想想。”她坐在丈夫身边,托着已经有了些皱纹的脸
颊,陷入了沉思,“以前你老让我哭……”
(一)
魏凌允和余蓓认识的时候,育红班其实已经该改名叫学前班,但老家属院里
住的人喊习惯了,就还一直那么叫着。
魏凌允住的院儿叫27,用的是路牌号,住在里面的都是一个单位的职工。
院儿不大,孩子并不算多,魏凌允在里头最小,是个跟着大孩子来回跑的萝
卜头。
其他孩子都大出不少,所以魏凌允并不开心。
直到余蓓搬来。
余蓓的爸妈并不是这个院儿的老住户,搬来这边,是为了让余蓓蹭爷爷的户
口上这儿的小学。
余蓓的生月大,魏凌允的生月小,所以他俩不在同一年生,却要上同一个年
级。
街口的小学当时招的学生还不多,学前班一共就开了两个。魏凌允家对门住
着那所小学的一个老师,他天见到余蓓的时候,就在那个老师家的门前,那
个有点暗的楼洞里。
他只看了余蓓一眼,就把视线转到了余蓓的妈妈身上。
因为那会儿余蓓还是个肉墩墩圆圆脸的小丫头,扎着两个羊角辫儿,看着像
个年画里的红棉袄娃娃。
而余蓓的妈妈瘦瘦高高,一头柔顺的披肩发,说话斯斯文文的,笑起来温温
柔柔的,让魏凌允一看就特别喜欢。
当时他没看多久,因为他手里拿着一个装满了蚂蚱的塑料瓶子,而余蓓一看
到瓶子里挣扎蹦跶的蚂蚱,就抱着妈妈的腿,攥着那条碎花的确良长裙,抽抽搭
搭哭了起来。
魏凌允没上幼儿园,只在爸爸单位托儿所呆过俩月,就让老家来的奶奶照顾,
跟着院子里的大孩子们来回窜。
大点的女孩儿不跟他玩,所以余蓓这样一个小小的软软的女娃,把他也弄得
有点不知所措。
这么容易哭,太吓人了。
他看着那眼泪,心有点慌,忙不迭敲开门,从奶奶胳肢窝下面钻进了家。
跟着大孩子一起玩的时候,他一哭就被嘲笑。
所以他决定,他也要讨厌爱哭鬼。
门外那个女娃就是爱哭鬼,他不要理她。
然而,他才把瓶子放在阳台,揪了几片奶奶花盆里的叶子塞给蚂蚱们吃,他
妈妈就回家了。
“乐乐,过来。”妈妈喊着他的小名,对他招了招手,“给你介绍个小妹妹,
以后你们可以一起玩。”
他扁着嘴,背着手,不情不愿走了过去。
不用猜,也知道家里多出的那俩不速之客,就是刚才外面跟对门老师说个不
停的母女俩。
“呀,真帅气的小男生,虎头虎脑的。”那个漂亮阿姨蹲下来,笑眯眯的把
自己女儿拉到面前,拽住魏凌允的胳膊,把两个小小的手掌放在了一起,“这是
阿姨的女儿,她叫余蓓,小名蓓蓓。蓓蓓,这是乐乐哥哥。”
余蓓还没哭够似的,抽抽搭搭喊了句,“乐、乐乐哥哥好。”
“以后多跟妹妹一起玩啊,”他妈妈踩着高跟鞋嘎哒嘎哒走了过来,挺高兴
地揉着他的头,“院儿里难得有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蓓蓓刚搬来,你这小
哥哥多照顾着点人家,听见没。”
魏凌允苦着脸,不吭声。
跟女孩子一起过家家跳皮筋,而不是跟男孩子拍画片丢沙包,好像会被刮脸
皮嘲笑的啊。
可余蓓的小手,已经轻轻攥住了他一根指头,可怜兮兮地说:“乐乐哥哥,
你能带我一起玩吗?”
“哦。”他垂头丧气地回答了一句,低下了脑袋。
他看到了余蓓穿的小凉鞋,和凉鞋里肉乎乎的小脚丫。
唉,她可真胖……
(二)
魏凌允是家里三代单传的独苗,刚会走的时候奶奶就端着鸡蛋羹追在屁股后
面一勺勺喂,喜欢什么玩具开口就能带回家,在小霸王都还没有几家肯买的时候,
他已经玩上了妈妈亲戚给带回来的正红白机。
所以他并不是那种很愿意迁就谁的孩子。
独生子女的那一代,本来也就是小祖宗们多些。
余蓓虽然是女孩,但父母并不是思想落后的人,对她也是娇生惯养,当小公
主一样捧着。
所谓小祖宗相争,两败俱伤。
两个孩子次搭伴在院子里玩,就以一个比较惨烈的结局告终。
院里有堆沙子,余蓓家搬来前简单装修剩下的。魏凌允跟她耐着性子蹲在那
儿玩沙子,用小盆小碗扣出一个个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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