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黑袍老者上前,漠然道:“明公有令,仲德安敢有怨。再说了,曹子脩聪慧过人,辅佐不难。”
他的声音非常冰冷,似金铁相交之声,让人十分不舒服。
曹昂不禁侧目一瞧,黑袍老者一站上来,周遭的群臣都下意识地退后,有不屑或恐惧的意思,可是老者一脸平静,似是已经习以为常。
“这人是谁呀?程仲徳?好像没听过。而且这厮很不合群呀,看起来不是很健谈的样子,该不会是父亲手底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二流货色而已吧?”
他的心里不禁放起了哀乐。
夏侯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日后你可得多听程昱的话,他的一身本领,你能学上十之七八,足以一生受用无穷。”
“程昱?!”曹昂面上变色,这位就是曹操前期的五大谋士之一,以狠辣和一针见血著称,看出刘备有枭雄野心,劝曹操将其杀死,只可惜曹操唯恐“杀一人绝四海之望”,错失良机,最终导致刘备成为与魏、吴鼎足而立的蜀汉皇帝。
也难怪那么多人害怕他,据曹昂所知,当年吕布趁曹操东征时占据兖州,曹操与吕布开战,当时军队粮草供给不足,程昱掠夺了整个县的粮食,并掺杂了不少人肉在其中,送去前线作为军队的补给,充当三日粮草。
因为这事,程昱大失人望,断绝了自己的政治生涯的上升,终其一生,都未能当上三公。
“是,叔父。”
曹昂压抑住了内心的激动,盯着程昱的那一把长胡子,暗想:“这也是个美髯公呀。”
当日,曹操就开始集结兵马。
这是曹昂第一次看见曹操的真正实力有多么雄厚。他陪同曹操站在高达七丈七的点将台上,自上而下地俯视,是一望无际的浩瀚黑色海洋,曹军皆以黑服为饰,手持长枪。
这次动员的兵力达到十余万,几乎动员了许都全部兵力。队伍虽然庞大,可阵脚丝毫不乱,井然有序的排列,庄严肃穆的面容,十几万人的庞大军队,居然一点声响也没有。
曹昂暗自惊骇曹操的治军能力,怪不得曹操能三分天下有其二,十几万兵马皆不敢左右交谈,也没有多余的动作,靠的便是严以律己律人的军令。
曹操身穿红袍,站在前头咳嗽一声,大声道:“汉室臣民,今尚有骨气否?”
“有!”
一个字的回答,十万雄狮的共同呐喊,那充满杀气的呐喊仿佛撕裂了大地,犹如震天憾地的惊雷。
曹昂不禁血为之沸,暗想:“大丈夫生当如此!”
曹操横剑在场,沉声道:“汉室天下正统,居中国而治天下人,传历至今,四百年余。淮南袁术,四世三公,祖宗叨食汉禄,今不思报效,反作奸臣,拥兵自重,欲立为帝,天下共讨!微臣曹操,奉旨讨贼,以匡正道,皇天后土,实此明鉴。今讨逆贼,上下将士,一律有功,赏罚严明,无有遗漏,军法在前,仁义在后,若犯军法,一视同仁!”
响应他的,是台下震天憾地的回答。这一刻,日月失色,飞沙走石,十几万双眼睛齐刷刷地抬起,望向了点将台。
当下各将领兵,夏侯惇为先锋,领三万人赶赴前方,须臾间十余万将士都安排了任务。曹操征了兖州的五千民夫,押着千余辆粮车,跟在军队之后。
曹操满意地一笑,右手抓着曹昂的手,左手自左而右地挥过,奋力在虚空中一抓,握成拳头,笑道:“子脩,你要记住,有道伐无道,出师须有名。袁公路妄图称帝,是自绝于祖宗,自断后路,千万不可学此人。”
曹昂浑身一震,暗想:“曹操这话听来,似乎是不愿意当皇帝的,可他奉天子以令不臣,在袁绍、周瑜眼中都是挟天子令诸侯。终其一生,他只是当上了魏王,不当皇帝,倒是曹丕篡了位,难不成曹操真的没有野心不成?”趁着四下里没人,低声问:“父亲,假若有一天,你会不会称帝?”
这话要是放在以往的和平年代,说了直接是死罪,但汉末帝国分崩离析,诸侯群起,皇族的神秘感和绝对的权威已经丧失了应有的光芒。
曹操地笑容一滞,有那么一瞬间陷入沉思之中,但转眼又呵呵笑道:“称帝?算了吧,我愿为周文王,死后墓碑上题有‘故汉征西大将军曹操之墓’,我就无恨了。”
曹昂心中不禁一动:“曹操呀曹操,我即便站在你面前,也只能看见一个历史悬案。心中怎么想的,也只能有你自己心知肚明了。”也许此时的曹操还没有庞大的野心,也可能是称帝时机不佳,但曹操终其一生有皇帝之实而无皇帝之名,也是他所说的“天下英雄何须帝位以自累”的宽广胸怀。
“父亲,出征在外一定要小心。”曹昂满怀心事,千言万语说不出来,眼角微微泛红。
曹操拍拍他的胳膊,慈爱地道:“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了?你是曹操的儿子,曹操的儿子是不能有懦夫的,把眼泪给我收起来。”
“是,孩儿知错了。”曹昂哽咽地抽了抽鼻子,扬起了头不让眼泪流出。
那血浓于水的亲情早已烙在了骨髓深处,加之这些日子以来曹操的敦敦教诲,弥补了他前世二十多年没有父亲的一个遗憾,在心底不管曹操是万人唾骂的奸雄,还是流芳千古的能臣,都不足以动摇他是自己的父亲这一基本点。
曹操背转身子,傲然道:“天下几个小蟊贼,哪个能奈何得了我?我最恨别人哭哭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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