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之道:“他还有无赖的事呢。他管带海航差船的时候,有一个福建船政局的提调,奉了船政大臣的委,到台湾去公干,及至回福州时巴尔特(ernh,1858—1922)德国哲,坐了他的船。那提调也不好,好好的官舱他不坐,一定要坐管带的房。若是别人,也没有不将就的。谁知遇了他这个宝货,一听说提调要坐他的房,他马上把一房被褥家伙都搬了出来,只剩下一所空房,便请那提调去住。骗得提调进房,他却把门锁了,自己带了钥匙,然后把船驶到澎湖附近,浪头最大的地方,颠播了一日一夜;又不开饭给他吃。那提调被他颠播得呕吐狼籍,腹中又是饥饿不堪,房门又锁着,叫人也没得答应。同他在海上飘了三天,才驶进口。进口之后,还不肯便放,自己先去见船下政大臣,说‘此番提调坐了船来,卑职伺候不到,被提调大人动了气,在船上任情糟蹋,自己带了爨具,便在官舱烧饭,卑职劝止,提调又要到卑职房里去烧饭,卑职只得把房让了出来;下次遇了提调的差,请大人另派别人’云云。告诉了一遍,方才回船,把他放了。那提调狼狈不堪,到了岸上,见了钦差,回完了公事话,正要诉苦,才提到了‘海航管带’四个字,被钦差拍着桌子,狗血喷头的一顿大骂。”我笑道:“虽然是无赖,却倒也爽快。”
继之道:“虽然是爽快,然而出来处世,究竟不宜如此。我还记得有一个也是差船管带,却忘记了他的姓名了,带的是伏波轮船。他是广东人,因为伏波轮常时驻扎福州,便回广东去接取家眷,到福州居住。在广东上轮船时,恰好闽浙总督何小宋的儿子中了举,也带着家眷到福州。海船的房舱本来甚少,都被那位何孝廉定去了。这位管带也不管是谁,便硬占了人家定下的两个房舱。那何孝廉打听得他是伏波管带,只笑了一笑,不去和他理论。等到了福州,没有几天,那管带的差事就撤掉了。你想取快一时的,有甚益处么。不过这蓝宝堂虽然无赖,却有一回无赖得十分爽快的:是前年中法失和时,他守着长门炮台。忽然有一天来了一艘外国兵船。我忘了是那一国的了,总而言这之,不是法兰西的。他见了,以为我们正在海疆戒严的时候,别国兵轮如何好到我海口里来,便拉起了旗号,叫他停轮。那船上不理,仍旧前行。他又打起了旗号知照他,再不停轮,便开炮了。那船上仍旧不理。他便开了一炮,轰的一声,把那船上的望台打毁了,吊桥打断了,一个大副受了重伤,只得停了轮。到了岸上来,惊动了他的本国领事打官司。一时福建的大小各官,都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的出来会审。领事官也气忿忿的来到。这蓝宝堂却从从容容的,到了法堂之上,侃侃直谈,据着公理争辩,竟被他得了赢官司。岂不争气!谁知当时闽省大吏,非独不奖他,反责备他,交代说这一回是侥幸的,下次无论何国船来,不准如此。后来法国船来了,他便不敢做主,打电报到里面去请示,回电来说不准开炮;等第二艘来了,再请示,仍旧不准;于是法兰西陆续来了二十多号船,所以才有那马江之败呢。”
我道:“说起那马江之败,近来台湾改了行省,说的是要展拓生番的地方。头回我在上海经过,听得人说,这件事颇觉得有名无实。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继之道:“便是我这回到省里去,也听得这样说。有个朋友从那边来,说非但地方弄不好,并且那一位刘省三大帅,自己害了自己。”我道:“这又为何?”继之道:“那刘省帅向来最恨的是吃鸦片烟,这是那一班中兴名将公共的脾气,惟有他恨的最利害。凡是属下的人,有烟瘾的,被他知道了,立刻撤差驱逐,片刻不许停留。是他帐下的兵弁犯了这个,还要以军法从事呢。到了台湾,瘴气十分利害,凡是内地的人,大半都受不住,又都说是鸦片烟可以销除瘴气,不免要吃几口,又恐怕被他知道,于是设出一法,要他自己先上了瘾。”我道:“他不吃的,如何会上瘾?”继之道:“所以要设法呀。设法先通了他的家人,许下了重谢。省帅向来用长烟筒吃旱烟,叫他家人代他装旱烟时,偷搀了一个鸦片烟泡在内,天天如是。约过了一个多月,忽然一天不搀烟泡了,老头子便觉得难过,眼泪鼻涕,流个不止。那家人知道他瘾来了,便乘机进言,说这里瘴气重得很,莫非是瘴气作怪,何不吃两口鸦片试试看。他哪里肯吃,说既是瘴气,自有瘴气的方子,可请医生来诊治。那里禁得医生也是受了贿嘱的,诊过了脉,也说是瘴气,非鸦片不能解。他还是不肯吃。熬了一天,到底熬不过,虽然吃了些药,又不见功效,只得拿鸦片烟来吃了几口下肚,便见精神,从此竟是一天不能离的了。这不是害了自己么?”
我道:“这种小人,真是防不胜防。然而也是吃旱烟之过,倘使连这旱烟都不吃,他又从何下手呢。”继之道:“就是连旱烟不吃,也可以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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