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得很快,毕竟连谢正微都告假不去内阁,有心人自然要探听探听。而这种消息,瞒不住也不用瞒。
原本在御史台老老实实上班的沈长清心头一震,赶忙跟自己顶头上司请假溜出去。他得先确定情况,才能计划下一步做什么。万一翁老爷子只是重病,下人以讹传讹唬人呢?老爷子年级大了可身强体健,前几天还因为白佑澜那点事跟谢正微争了半天,哪是说没就没的?
一没生病二没外伤,定是有下人见过世面太少,胡言乱语引得人心浮动。
沈长清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等真看到那缠上匾额的白绸,脑子“嗡”地一声,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一步。
怎么可能呢?翁逢弘远日无灾近日无仇,比起谢正微身体不要太好。
怎么就先去了呢?
府里的管家看见沈长清急忙迎上去,小声嘀咕语速奇快:“沈大人,您快进去看看老丞相。”
沈长清一咬舌尖,奋力眨眨眼又抹了把脸:“带我过去。”
谢正微没在灵堂,而是在翁逢弘的书房。灵堂此时人忙成一团,听说圣旨就在路上。圣旨一下,翁逢弘的死就再无别的解释,届时满城的王侯将相皇亲勋贵都要来这里悼念一番。
沈长清路过灵堂时,眼圈发红,两脚发沉走不动路。明明白佑澜走前长风还从帝师府上偷了坛酒给他,明明一个月前老爷子还被谢正微训斥找他抱怨,明明十三天前接到前方消息的老爷子还唉声叹气心疼白佑澜,明明六天前还同谢正微大吵一架负气不见人,明明昨天还让人来告诉他说得到坛好酒……
这好好的人,能吃能睡能吵架能喝酒,怎么突然就没了?
沈长清控制不住,两行泪顺着脸就滑落下来。他也不擦,只让泪这么流着。
若是翁逢弘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许久,沈长清尚有心理准备。可昨天还与你谈笑风生,约好了休沐时品酒,还有j-i,ng力给吵架的人摆冷脸的老爷子……
怎么突然就……就……
身后的管家推了两把,低声轻劝。沈长清这才胡乱擦了眼泪,跟着管家一步一步地往书房走。
谢正微立在书房门口,神色平淡,丝毫没有沈长清的悲痛欲绝。他环视了书房一周,最终目光还是定在了那副山水图上。沈长清来时,他正出神。
“老丞相,”沈长清立在他身后,略带哭腔,“您……”
“我没事,就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谢正微依旧盯着那副山水,“我只能陪你们走到这儿了,你去灵堂看看,做个别吧。”
沈长清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谢正微想不开,还想再张嘴。“你去吧,我这么大年纪,迟早都是要死的。”谢正微摆摆手,“佑澜的事,以后就要靠你们了。”
听了这话,沈长清更不敢走了,也不敢张嘴,就只能立在谢正微身后。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谢正微终于转过身,“我这么大年纪,还能做什么傻事不成?”
“那,那您多注意。”沈长清喉结一动,声音轻极,“想想太子。”
谢正微笑了一下,让人把沈长清带走了。
他是真没想跟翁逢弘一起走了,他只是想通一些事情。谢正微的目光又落回那副山水上。
“你不留下来?”时年谢正微刚刚扶持东辰帝登基,前途一片光明。而翁逢弘作为幌子的老师,跟谢正微交情甚笃,前路自然有无数的富贵荣华。
“留下来做甚?”翁逢弘翻手给自己灌下一杯酒,“事情不已经了结了么?”
“你若留下来,想必将来定会位极人臣。”谢正微取过另一酒盏,慢慢把酒吞下肚。
“你说那些富贵荣华?哈,”翁逢弘大笑,猛拍自己的大腿,“想我这种人啊,不适合官场,我也不在乎那点钱和那点权。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我此时不跑何时跑?”
谢正微抽抽嘴角,给自己满上一杯。
翁逢弘笑着夺过酒壶,对嘴灌下一口,抹抹嘴角把酒壶往桌上一扔,手一扬,豪气干云:“不是我说,你想想这四海九境,这天下阔土。我在哪不行?何必非把自己拘在这小小临风?那东海之滨到塞北草原,奇人异事数不胜数。我何必独独留在这小小方寸之地?古有先贤周游列国传道受业解苍生之难,今有我翁逢弘九州历险四海跋涉观天下之人之事之情。比不得先贤们仁心,也算是别有了一番风味。”
谢正微垂目低头,半晌才道出一句:“没钱了记得找我。”
“自然,咱俩谁跟谁,多少年的交情。你如今前途无量,我这没个正业可不得吃死你?”翁逢弘凑过身用力把谢正微拍个晃荡,又搭肩膀,一张脸格外清晰,“没事,等将来我回来,定会把见闻游记一一读给你听,省的你羡慕我克扣我伙食。”
谢正微没说话,翻个白眼。惹得翁逢弘仰头大笑,扯着嗓子喊:“喝酒,喝酒!”
他们少年相识,同窗之谊分外深厚。他一心读书,经常受旁的孩子欺负,他不计较,觉得浪费时间。但是翁逢弘总要拽着他半夜去人家家里捣鬼,又或者截住他们套麻袋狠揍一顿,每每都被罚抄书打手禁闭,却是屡教不改。
偏偏这人天赋奇高,颇得夫子喜爱,管教总是不了了之,总也吃不到教训。那时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的翁逢弘身体强健,特别喜欢将他拍个趔趄。谢正微不恼,有时候假装生气逗逗翁逢弘,翁逢弘也知情知趣,赶忙奉上自己偷溜出门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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