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的下人行过礼后退了下去,留这两兄弟在这里单独会面。
“为什么救我?”顾景嗓音嘶哑,混沌地吐出这几个字。
顾旻明明恨他入骨,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救他?
“自然是因为日子还没到啊,我的好弟弟。”顾旻往房间的香炉里撒了些提神醒脑的东西,侧着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等太子皇兄的忌日,为兄自然会拿你的头祭奠冤死的兄长,让亡灵安息。”
“在那之前,”顾旻缓步走到床边,拉起顾景的手轻轻抚摸,“你可要活着啊。”
可一定要,活到那个时候。
“恨错了。”顾景咳了双肩剧烈的抖动,“你恨错了。”
罪魁祸首早就踏上了黄泉路,若是当真有亡灵不曾安息,也早就应该了却那段前尘往事。
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再无瓜葛。
“没有,”顾旻摇头,轻声细语地说,“你活着呢。”
顾景默然。
他以为顾旻被一个死人骗了这么多年,对他的滔天恨意只是被人蒙蔽了双眼。
却忘了这是和他对手多年的人。
当年的局在如何j-i,ng妙,织造修补的人也已经不再。蜘蛛网如何错综复杂,没了蜘蛛的维护,也只能在年复一年中破开大洞。
顾旻不是傻子,他早就明白了。
问题只是,活着的人只有他。
滔天的恨意必须有所寄放,而死人凉薄的身躯不可能涌出活人温热的鲜血。没有鲜血的洗刷,恨意会将人活活吞噬。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那份消除不了的恨只能转嫁到还活着的人身上。
真相如何无足轻重,只要还有寄托。
人常常不讲道理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尽管我想你死,可我不得不承认,”顾旻坐在床边看向窗外,神色温柔地仿佛他们真的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你确实很会抓住人心。”
“最开始抓到的那个易容成你的人,我用了各种方法都洗不去他脸上的妆容。不过我也没那个耐性,直接让人动了刑。你昏过去的那天,我是来告诉你,他死了。”顾旻揉搓着顾景手上绷紧的肌r_ou_,“死相难看,瘫在地上不成人形。全身的骨头都碎了,腐r_ou_脓水混在一起,恶臭冲天。”
“可他从开始到最后都只有一句话,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自己就是顾景。”顾旻耸肩,“明明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学都学不像。可是被搅碎手指砍断四肢后,他也只有这一句话。”
假扮成顾景的暗星被丢在墙角,四肢散落在不远处,但是他看不见。一只眼睛被活生生挖去,另外一只也被刺瞎,脸上是乱七八糟的伤痕墨迹。
折磨人的手段永远层出不穷。
没了嘴唇了嘴挑起一个弧度,伤口处涌出血。
还好奚箐用的不是普通的材料,只要顾旻无法洗去自己这层伪装,他就没法否认自己不是王爷。
暗星艰难地呼吸,他很累了,很想睡觉。顾旻把他扔在这里不闻不问,想必是放弃了。别看他年纪小,他的口风可是很严的。
恐怕是等不到人来救他了,不过没关系,他能活到现在,都已经是上天恩赐了。
他活得很开心,就是太短了。
暗星用尽力气抬起头,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不过他已经看到了星空。
若有来生,他希望,活得再长一些就好了。
他还没出师呢。
“他还是个孩子。”顾景抽不出自己的手,只能把字从齿缝挤出去。
“我知道,”顾旻点头,“我给他建了个坟,是块好地方。其他人都杀了,一个没留。不对,留了一个,多亏了他,不然本王还怎么能入如无人之境的进入摄政王府?”
顾景干脆闭上眼睛。他怎么都没料到,惜福会背叛他。
惜福跟了他多年,顾景自认为也没有亏待惜福,对于他的背叛,顾景始料未及。
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差劲么?顾景加快了呼吸频率,差劲到连父母都不愿给予夸奖,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惜福都选择背叛。
“说起来,弟弟,你知道么,”顾旻对顾景的反应全不在意,这本来就是他所期望的,“我让他带着人去给你取药,结果他却发了疯一样,在街上大嚷大叫。说什么摄政王并未失踪,而是被我囚禁在了自己的府上。”
“你说他是在向谁求救呢?”顾旻掖了掖被角,死死地盯着顾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虽然那个下人可能是失心疯,但是我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结果还没用刑,倒是自己一口气全招了。”
“我的好弟弟啊,为兄还以为你是被女人迷惑,谁知道你居然和男人搅在了一起。”顾旻脸上的笑渐渐绷不住,露出藏在下面的狰狞本色,“为了一个敌国的太子,你可是真的能狠下心肠,把自己的家国卖的干干净净。”
放在被角的手探上了顾景的脖子,顾旻抛下了之前装出来的兄弟情深。
“你说父皇怎么就瞎了眼,想让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顶替皇兄的位置?你算个什么?你怎么配和皇兄相提并论?”顾旻收紧张开的手指,却又巧妙地保留了顾景呼吸的能力,“你怎么配?你怎么配!”
是皇兄亲手把他从泥沼里拉了出来,告诉他身为皇子,就不应该任人揉捏。是他挽救了他, 那样温柔美好的人,怎么就…
顾旻看着面无表情的顾景,几乎咬碎了牙。
就是眼前这个人,就是这个卖国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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