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这场沙盘对决,楚枫和卢植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两人又反复交流着马鬃山一役的利与弊,遇到争执的地方,两人据理力争,遇到附和的地方,两人同时大笑。
一旁的张燕也是虚心求教,安静地听着两人讨论兵法。
两人讨论了一会,只见卢植将沙盘上的沙包全部铲平,刚刚还山峦起跌的绝涧,瞬间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平原,卢植不疾不徐地将马俑和兵俑放在平原上,然后根据楚枫所述,开始演练当时的诱敌战场。
卢植演练了大半个时辰,期间楚枫和张燕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卢植一个人在那里摆弄。
“想不到啊,实在想不到,东羌里居然有人熟读我汉家兵法”卢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枫:“如果那日追击你的是这员羌将,那可就危险了!”
楚枫诧异道:“卢尚书此言何意?”
卢植缓缓放下手中的马俑,喟叹道:“地平而易,四面见敌,车骑陷之,敌人必乱,敌人奔走,士卒散乱,或翼其两旁,或插其前后,其将可擒,这是《六韬》里的兵法要诀,却被一员羌将使用到战场,真是讽刺!”
楚枫终于知道什么叫名将了,这卢植就是名将,他居然凭借外人所述,竟能看出敌将的用兵之道,这样的将才,放到现代也没有几个。
“这次东羌的主将是谁?”卢植抬首问道,眼里满是忧虑。
张燕不敢怠慢,急忙回答:“主将是东羌王雅丹,副将是大将越兮和伐同,那伐同已经授首!”
卢植沉思了一会,说道:“雅丹色厉内荏,不足为惧,倒是那个越兮颇让人头痛!”
“越兮?”楚枫咂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吓了一跳,据野史记载,越兮武艺超群,使一杆三叉方天戟,昔年于濮阳独战吕布数百回合不分胜负。
在长坂坡上,越兮五战赵云,先后从赵云枪下救回徐晃、张辽、曹洪等将,五战赵云之时因为方天戟被青缸剑斩断而逃走,被赵云一箭射死。
越兮也是长坂坡上最后一位被赵云杀死的曹营名将,这仅仅是为了衬托赵云之勇武而虚构的人物,多见于各种评书,正史中并无记载。
而张燕所说的越兮,是真真正正的东羌名将,和野史上的越兮八竿子打不着一边,或许只是同名不同人罢了,况且曹营里的越兮存不存在还要另说。
张燕见卢植一脸忧虑,上前劝道:“卢尚书何必忧虑,区区一羌将,何惧之有!”
卢植摇了摇头:“群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狼群里有一只狈!”
未战而先怯敌,此乃兵家大忌,楚枫不想让卢植在这方面犯错误,当下急忙转移话题:“卢尚书,我有疑问,不知能否相告?”
卢植闻言,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笑道:“但说无妨!”
楚枫迟迟没有开口,卢植也没有催促他,他酝酿了许久,终于说道:“学会用兵之法,到底能干嘛?”
“嗯?你为何有这样的疑问?”卢植很诧异。
楚枫沉沉地说:“如今天下兵戈相错,战乱频发,黎民流离失所,多少罹乱起于兵难,多少人丧命于兵祸,我等熟知兵法,学的岂不是肇祸之学?”
在现代,他学习军事战略完全是为了兴趣,没想到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把他扔到这个战乱频发的东汉末年,马鬃山一战,让楚枫动了恻隐之心。
卢植沉默半响,他用一枚石头在沙堆里写了一个“武”字:“认识么?”
楚枫定睛一瞧,点头道:“认得,是‘武’字”
卢植在那字的左右结构之间划了一条线,咬着字说:“止戈为武。”他抬起头,目光变得清冽:“兵者,凶器,不得已而为之,战为何?止战也!”
楚枫轻声喃喃:“止戈为武!”
卢植款款道:“秦末大乱,诸侯蜂起,九州割裂板荡,高祖斩白蛇起兵,历经数年,一贬巴蜀,再败彭城,然不释甲而与楚争,终于匡正离乱,一定山河;王莽篡汉,绿林赤眉横行中原,光武英才天纵,弃田而执矛戈,兵出hb在驱关中,成就汉家中兴!”
卢植字字珠玑,铿锵有力:“当今天下分崩离析,若无不世英雄持雄兵定鼎,扫荡群雄,人人坐看糜烂,难道要让那塞外蛮夷坐镇中原不成?”
“难道要让那塞外蛮夷坐镇中原不成?”卢植的这句话给楚枫敲响了警钟,他想起了日后的五胡乱华,那简直是汉族的世界末日。
有史书曾言:五胡乱华,中原板荡,衣冠南渡,“武”这个字在楚枫心里像水一样渐渐漫延,瞬间竟成汪洋气势,把那蒙蔽的黑暗角落冲刷得干干净净,他有些振奋:“我知道了,多谢卢尚书点播!”
卢植抚髯一笑:“明白就好,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请卢尚书明言”楚枫谦逊的说。
“你认为大汉目前的敌人是谁?”卢植的问题问得很犀利,像是在考验楚枫。
其实东汉灭亡的原因有很多,例如诸侯割据、宦官乱政、外族扣关、山贼蜂起、内战频发,总的概括来说,就八个字:祸起萧墙,内忧外患。
楚枫当然不会实话实话,而是旁侧敲击:“祸起萧墙,内忧外患!”
卢植挠了挠发鬓,笑骂道:“你这小子,那我再问你,各族中,你认为谁的威胁最大”
一直没有发言的张燕急忙脱口而出:“当然是鲜卑,鲜卑出了个檀石槐,他被草原各族视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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