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穗僵坐在灶边矮凳上,脑子断了根弦似的无法运转,眼神慌乱又惊惶,脸一阵红一阵白。
这对话太熟悉,也太深刻了。在林青穗的记忆里,对贾家郎君的种种都忘却得所剩无几,唯有这番对话,她刚嫁进贾家那几年,日日清早都会有类似这番的对话。
贾清文行年十八之前,他二人并没有独处时机,懵懂羞涩的少年夫妻,哪怕同住一个屋檐底下,却连看都不敢直视几眼,更遑论私下谈话。
唯有清早时分,贾家爹娘和姑子还未起床,她先起进厨房作食,贾家郎君晨食偏爱吃粥,她就翻着花样煮各式粥,贾家郎君早早都会在门沿边,客气温和地问一声:“小娘子可在煮粥?”
她便会温柔羞赧地,回方才那样一句话。这副场景,是林青穗前世大半生里反复咀嚼回想的甜头,像是凿刻在了记忆里,伤痕会消弭,印记却总有残余。
加之她之前正在走神,竟就那样脱口答了,等林青穗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一时气血上涌,脑子嗡的一声晕眩了半瞬。
“好香呐!谁在做早食呀?哥哥,”门外又有女孩儿娇脆的声音响起,热气烫及指尖一阵刺痛,林青穗猛地缩了手,木柄长勺咚得一声落在锅沿边,神志回位。
“小娘子”贾清文见她似是烫伤手,失神地往前迈了一步,喃喃地喊了句,林青穗垂下视线,换了边手胡乱搅着肉粥,再不敢,也不愿看那贾家郎君一眼。
“咦,居然是你?”贾菱惊喜地几步迈进屋,走到灶台边来看肉粥,俯身深吸一口气,拍拍手脆声道:“嘻嘻,你厨艺真不错呀。”
林青穗没有出声,在她看来,贾家这个小女儿贾菱,有一点比她姐贾卉要灵泛,那便是:想要在别人身上捞取好处时,至少会讲好话恭维人。如果是贾卉——
“饭煮熟了吗?”说曹操曹操到,贾卉随后几步进屋,跟弟弟打了声招呼后也走来灶边,“哎,是煮粥啊!”她为难地瘪嘴:“可我不大爱吃粥。”
“看着好香哩,”贾菱在一旁道,“一般般,”贾卉勉强回了声,手伸向桌底下木盆里叠成堆的脏碗,准备挑选出一只来,抬头瞥见了案上林青穗洗净的几只,随手就取了个过来,递到林青穗面前:“给我打一碗吧,我尝尝能不能入口。”贾菱也有样学样地拿了只碗:“也帮我打一碗,谢谢啦。”
这反应,同林青穗预料得一模一样。林青穗甚至有些想发笑,嘴边翘起一抹冷笑,眼皮子都没抬地继续搅拌粥。
“喂,跟你说话呢!”贾卉见林青穗理都不理人,气恼地伸手推了她一下。“姐!”门边还未走的贾清文喊了句:“不得无礼,这是人家小姑娘煮的。”
“我知道啊,”贾卉不解地抬头,语气理所当然:“她一家人都在咱们家吃住,这米肉都是咱们家的吧,我吃碗粥怎么啦?”
“肉是我自己买的,”林青穗暗暗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答:“米的确是你们家的,但我爹爹每日都给了你家钱,抵付这几把米柴绰绰有余了。”
“你这意思是?吃你一碗粥你还不肯了!”贾卉的语气很惊讶,像是未料到这小丫头竟这般抠门,林青穗冷声道:“这是我给我娘亲熬的早食,只够自己一家人吃,贾大小姐要是想吃,待会我把锅空出来,你们再煮吧。”
“劳烦让让,”林青穗用抹布包着铁锅把手,提起饭锅往锅台上放。“你你也太小气无礼了吧!”捞好处不成,贾菱立马和姐姐站到同一战线,“不过是一碗粥而已,你这煮了一大锅,我们尝一碗又如何,你一个女孩儿怎么能这么自私?”
林青穗完全不想跟这二位多费口舌,思索着要怎么把粥送到祠堂去,总不至于提着整只锅子走,但若是跑去喊爹爹和哥哥回来吃,估计只等她一转背,贾家这两个小姐就按捺不住了。
“大丫,二丫!你们两个懒货死哪去了!”水七娘喊破天的叫骂声及时响起,林青穗头一回竟觉得悦耳得很。
水七娘临走前割了脖子的那只老母鸡,还原封不动地僵在地上,她也知道自家闺女什么矫情德性,肯定下不去手剖胸子掏肝脏,只得觑个空儿赶回来一趟,果然鸡还是那只死鸡,连半根毛都没薅。
水七娘拍着大腿一通好骂,贾家两个姑娘悻悻地缩着头出去了。林青穗正好趁她们干活这当口,赶紧去祠堂喊人回来,走到厨房门边时,旁边有男子声音低低的在耳畔道:“失礼了。”
林青穗一怔,脚步停了下来,眼角余光扫了扫,贾清文竟还没有回房去。“我大姐小妹她们,并非有意,不过是”不过是什么呢?年幼不晓事?直率不通世情?娇养惯了有些任性?
林青穗等着他说出,前世给过的各种让人无力反驳的理由,“唉,”顿了片刻后,贾清文终只得一声重叹:“总之,失礼了,抱歉。”
林青穗心中百味陈杂,嘴边泛起一丝苦笑,一声未答,疾步朝院门口跑去,再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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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让那寿翁仙人针刺艾灸了一番,回到贾家倒头就睡,到傍晚时分才醒来,期间林青穗急得差点要去祠堂找人闹事。
但高氏转醒之后,却说感觉前所未有的好,通身舒畅灵台清明,赞叹果真是神医再世妙手回春。
老林头也高兴极了,硬要拉着青松兄妹去跟人神医道谢。村里人朴实,拿不出金银财宝来谢,通常就让子女代替叩个响头,以示再生父母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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