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连绵,起伏无尽。
山脉之中,有一山颇为奇特。每有日照,远望其山体,便如铺洒点点碎金。以景为名,此山便唤作碎金山。
山有碎金奇景,皆因山内所含珍奇矿藏,金晶石矿。这金晶石,对修仙者的修行、炼器、布阵,无不大有助益。
碎金山的山脚处,有一座天剑宗下属的矿场,无数赤膊凡人在此挥汗如雨,昼夜从不停歇。
他们长相身材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特点:神情麻木,眼目无光,如行尸走肉。没有希望,没有变化,日复一日如此。促使他们活下去的,只有本能而已。
但也有例外,有一个人。从他的眼神上看得出来,他活着,不止是由于本能,更是因为希望。
聂凡。
聂凡,已不是再杀手,而是一个泯迹人间的最底层凡人。即使可能性不大,弑仙的真相依旧可能水落石出,只有真正成为一个凡人,成为一个连凡人都不会关注的凡人,才能躲过修仙者的眼,消失于世间。现在,这个凡人,正在同其他最底层凡人一样,为修仙者贡献自己的劳力……
身处人间的最底层,聂凡才深切感受到,真正的人间,是何等残酷。
直到此刻,聂凡才真切理解“凡人之于修仙者,如猪狗之于凡人”这句话。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选择,生存本身已是最大奢望。而生存的意义只是……不,生存哪儿有什么意义。
像牲畜一样生活与死去。当牲畜死亡所带来的价值高于它生存所带来的价值时,它就要接受死亡。而它的死亡,只会让目睹这一切的其他牲畜更加麻木……
“上、上仙,求你们宽限几天吧!矿洞出、出产减少,新的矿洞正在开凿。这个月能有这么多,真的已经尽、尽力了!”不远处,一老者向一胖一瘦两名修仙者结巴着苦苦哀求。凄苦悲哀的神情,意味着他很清楚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放屁!你们这群贱骨头!”胖修士骂道,“今天交不出五千斤金晶石,你们一个也别想好受!”
老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求道:“求、求上仙高抬贵手,下个月一定补上差数!”他知道,自己的哀求不会有用,就像从没有待宰的牲畜因为哀鸣从屠夫手中换来一命。但他依旧会哀求,就像牲畜依旧会哀鸣。
“哼!下个月……”瘦修士冷笑,“师兄,这群贱骨头就是不见棺材不下泪。”
瘦修士当然相信老者说的话都是真的。他也知道即使把他们全杀光,他们今天也交不出五千斤金晶石。但他依旧不打算放过他们,因为他很清楚恐惧的作用。今天若当众杀个人,剩下的凡人必会因恐惧而更加死命工作,下个月的产量将会更高,此招屡试不爽。
胖修士心领神会,一柄飞剑凭空出现,悬浮半空,直指老者头顶。既然要杀,当然是挑干不动活的老家伙。
不远处,几个正干活的人注意到了这一幕,顿了顿,又更快速地做起了工作。牲畜般活着,牲畜般麻木。
但这里,有人不是牲畜。
聂凡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不自禁地停下了工作,甚至双手微微发抖,瞳孔放大。
飞剑悬空,平滑的剑身,映着的是老者的脸。神色惊惶,眼神绝望中又带着些许不甘与牵挂。
这待死的眼神,聂凡何等熟悉!这眼神早已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他永远忘不了!
剑如闪电,直击跪地的老者。这个眼神,即将被摧毁,与上次一样。
“吼——”
一声怒吼,如惊雷乍现!
是聂凡!
他扑身向前,伸出双手,将飞剑紧紧握住,竟凭借肉掌完全止住了飞剑怒击之势。
这一次,聂凡绝不会再允许!绝不允许这样的眼神再次被摧毁!绝不允许自己再次懦弱!
杀手,早已见惯生死,但聂凡早已不再是杀手了。什么狗屁杀手原则!这一次,我偏要在不利的状况、不佳的时机,对强大的敌人出手!
老者意识到好像发生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来。周围的人也被吸引,不自觉地放慢了工作,注意这边的情况。
“哦?有趣。”胖修士看着赤着双目狠狠地将飞剑摔在地上的聂凡,不怒反笑。
确实有趣,就像猫仔竟敢主动对狮王出手。因为不可思议,所以有趣。
聂凡也觉得不可思议。这老人与自己无亲无故,他的子女尚且无动于衷,自己反而忍耐不住出手。但那又如何?聂凡就是无法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眼神被摧毁!
“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敢还手的凡人,不妨尽力表演一番再死吧。”胖修士以戏谑的神情看着聂凡。
聂凡不答,咆哮一声,冲向胖修士。
胖修士冷笑,丝毫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忽然,胖修士轻蔑的脸上,双眼骤然圆睁,布满惊愕之色:剑!
他看到了剑光!
聂凡作为采矿的劳力,显然不会随身携剑。但一直以来,杀人的,从来就不是聂凡的剑,而是聂凡!
此刻,聂凡本身就是剑——世间最锋利的剑!
胖修士终于要动了,因为他本能地感到害怕。但,晚了。惊愕的脸,被鲜血所覆盖,肥胖的身躯顿了顿,才意识到现在好像是倒下的时候了。
眉心、胸口、小腹,三个血洞,不断涌出的鲜血在提醒着所有人,这一幕,是真的。被所有人看到的这一幕,似乎在暗示所有人,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你不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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