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夕颜迟疑了一会,才从他冰凉的指尖接过油纸伞。
她没有转身,他亦没有离开,两个人站在漫天落下的雪帘中。这一瞬,画面定格如同永恒。
寒雪漫漫,故人将别。旧年的雪。而今的雪,故去的人,重归的人命运在此交错后渐行渐远。
他发丝间融化滴落的雪,又是谁没有落下的相思离别泪。
最后的道别由她出声,越落越急的雪织成了漫天飞舞的帘,他们遥遥相对,却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纤细的手指握紧了伞柄,她说:“此去一别,最好此生不要再见。”
她清冷的话由寒风托起送入他的耳中。他高挑消瘦的身形微怔一瞬颤抖,像是忍受不了风雪的寒冷。
她的话,才最冷酷的冬,最寒冷的雪。而今,他才知放手分别是这样的难,恍若将他装入密封的罐子中,一点点抽去他的空气,让他难以呼吸几近死去。
他转身,星眸空洞。被谁撕开了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慕容玄月轻咳着缓缓开口,只有一字,“好!”
此去一别,便是永别。
他翻身上马,紫衣华服划过利落的弧线。二十骁骑军紧跟他的左右,消失在茫茫飞舞的风雪之中。
疾驰的骏马没有驶出多远,马背上的人俯下身子重重地咳嗽,飞扬的发丝飞舞,遮住了他惨白透明的容颜。和一双看不清瞳色的星眸。
他一只手握住缰绳,一只手颤抖地从怀中掏出褪色的帕子。
帕子还未来得及掩上唇角,暗红色的血已顺着唇角蜿蜒而下,一路溅落在白雪之中,每一颗都像极了是谁遗落的相思红豆。
“皇上!”紧随其后的骁骑军发出惊呼之声。
马车上的人再也握不住缰绳,他从马背间重重摔落,溅起雾般的雪沫。紫色的锦袖划过最后一道弧度光影
雪地中白璧般的手指依旧紧紧地握着一方帕子,帕子早已用得褪色,帕子尾端的鸢尾花随风而舞。
苏夕颜走回了军营的营帐前,染辰哥哥就在里面,可她却突然之间没了勇气将帘帐掀开。
帘帐后面的会是什么?会然染辰哥哥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吗?
不安的潮水一阵一阵地涌来,将她淹没其中。她的两只手颤抖得不听使唤,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在两手之间,苏夕颜才将营帐的帘子掀开。
营帐内很安静,也很安静,清贵的龙涎香未散尽,夹杂着淡淡的墨香气息。
染辰哥哥时常小憩的床榻上空无一物,苏夕颜双腿一软,差点站不住,抓紧了床边的栏杆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连尸首都没有剩下吗?她惶然地站着,世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失去了意义。
“颜儿你傻站在那想什么?”一道温润和煦的嗓音在军营的窗边响起。
苏夕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站在原地许久,失了心魂般,许久才鼓起勇气朝着窗边看去。
染辰哥哥穿着湛蓝色的锦衣,满头的银发又变回了柔顺的墨发,面容还有些消瘦,但纯澈干净的眸已恢复了亮泽。
苏夕颜提起脚步,缓缓走近,嗅着空气中的墨香。
她忽然闭上眼睛,随后又慌张地睁开,窗子前的身影还在。
“染辰哥哥!”她拖着哭腔不顾一切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傻丫头哭什么?别哭了,看你流泪我会心疼!”他抬起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湛蓝色的衣袖起落,扑鼻而来都是她熟悉的气息。
苏夕颜一双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那样用力,指尖发白要将他的衣袖拽坏。“染辰哥哥告诉我这不是梦,你还活着对吗?”
她扬起小脸,眼泪顺着面颊滚落。
“这不是梦,颜儿我活了下来。”他轻轻抱着苏夕颜,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间。
她伸手抚摸他柔顺的长发,眼中掠过疑惑,“染辰哥哥你的头发恢复原来的颜色了,是不是你体内的毒已经解了?染辰哥哥你再也不会离我而去了是不是?”
她一叠问话,焦急又带着惊喜等他回答。
央染辰放开她。眸光仔细温柔地划过她每一寸容颜。白月飞霜让他看不见,听不到,一个月的折磨度日如年,他差点忘了颜儿的模样。
“是,我不会再离开你。”他的眸光璀璨,如同一汪春池将她笼罩,“我们拉过勾的,我不想背弃誓言让颜儿伤心。”
“慕容玄月给了你解药是吗?”她没有想到慕容玄月会变得如此好心,但不管怎么说。她的染辰哥哥都已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央染辰神色微顿,温和的眸闪过一抹痛楚。傻颜儿,白月飞霜没有解药,只能一命换一命。
或许皇上启程来边塞之前就已作出了决定,要用他的命救自己,让自己代替他照顾颜儿,陪在颜儿的身边。
情到浓时情转薄,深情更似无情。或许到头来,他才是为夕颜付出最多的一人。
想起慕容玄月离开之前对他的嘱咐。央染辰只能点头,“皇上将解药给了我,皇上在离开之后留下一道圣旨给我,想要我转交给你”
苏夕颜在心中本能地对慕容玄月还有些排斥,他留下的东西,她不想看。
“慕容玄月与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瓜葛,这道圣旨就先放在染辰哥哥这里吧。”
央染辰注视着苏夕颜,想要解释的话到了唇边被他忍了回去。皇上做得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她!
总有一日颜儿会知道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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