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秋月已然葬在了李家的祖坟中,冬梅也成了家,眼看着今年要诞下第二个孩儿了,当年他们逃离那里时带着三个孩子来的,如今却只能带着夏荷一个走。哪个孩子都是兰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是这么想着,她就一阵心疼。
夫妻二人相顾无言,只是抓着彼此的手,瞧岁月在原本修长的手上刻下了多少痕迹,握在手心里时却依旧是当年的温暖。
夏荷在屋子里头模模糊糊地听了个大概,从那零碎的话语里,猜测着,莫不是自家姐夫想要续弦,瞧上了自己?小儿郎从小被当作女儿抚养,瞧着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姐姐们一个个出嫁了,夏荷倒是能很平静地接受自己也早晚有许人的那一天的这个事实,只是素日里他并不爱提这件事,不想去想,某一天自己到了另一个家里去,伺候旁人的父母,有了自己的子孙环绕,却只能像两个姐姐一般,多回娘家几趟都要被旁人指指点点这件事。
但此时李老太太为了教自己嫁过去,甚至说了威胁的话,叫自家爹娘想带着自己再去逃难……夏荷立时念起了爹爹算不得硬朗的身子骨,和娘那一身的病痛,心知这都是当年逃难时落下的病根,现在年纪又大了,他哪里舍得自家爹娘再吃一回这般的苦呢。
这么想着,他推开了门。
张十一和刘兰娘都未曾料到夏荷的门会咿呀一声被推开,猛地挣开了刚刚还叠在一块儿的手,努力在儿子面前摆出端正的模样来。
张十一问道:“你这是功课做完了?”
夏荷却不谈功课的问题,道是:“爹,娘,孩儿愿意嫁到李家,你们不要再逃难了,孩儿怕您二位再落下什么病来,孩儿可还指望着奉养你们到八十岁呢。”
他快步走到了爹娘中间,一手拽着爹,一手握着娘,眸色中透露着浓浓的担心,“再者说,离了大姐二姐,您二位也会舍不得呀。”
兰娘好不容易收住了泪,瞧见夏荷这乖巧的模样,眼圈又是一红,嗔骂道:“这孩子,若是爹娘都活到了八十岁,你可又该嫌弃我们是老不死了。”
“怎么会呢,娘。”夏荷道是,揽着自家娘的胳膊。
兰娘拍了拍怀中的小儿子,想他自小坎坷的命途,心头发紧。偏偏这一切又不能对夏荷诉说,唉,再等三年就好了。
夏荷见自家娘又要哭出来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卖痴道:“娘,更何况,嫁到李家去也不是没好,当初二姐嫁过去的时候,你不是说,李家的女人,能每日都得两个新鲜的白面馒头么。”
兰娘听夏荷这般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十一是知晓自家娘子这十五年来,为了瞒过旁人、还要瞒过夏荷自己,编排出了多少故事,还教秋月和冬梅两个人配合着,说什么女儿家都是要吃苦的,当娘的舍不得女儿吃苦,都会让她们藏两个馒头这类的话,颇有几分尴尬,却也心疼兰娘和夏荷,不由得愈发自责了起来。只是这些陈年往事夏荷都是一点也不知晓的,他只知道自家娘亲笑了,尽管眼底里还有苦,但也是好的趋势。
为了能让爹娘活得好,只是叫他嫁人而已,他不怕的。
张十一又把夏荷打发走了,不让他赖在兰娘身边,摆出严厉的模样,又说教他别忘了今日还要做功课呢。这一回不敢再在院子里说了,生怕那小机灵鬼再偷听,张十一将兰娘拉进屋子里,商量明日要不要再去李老太太家一趟。
那几亩地他们是不要的,最好能换教李老夫人答应下来,假作夏荷是个石女,不许李慕碰他。等三年后,可以说了,夫妻两个人再去跟李老夫人请罪,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想那李老太太会体谅他们的,反正夏荷是个男儿,又不能真作了李慕的妻子。如若那时候李老太太再生气了,要收回他们现在租的那几亩薄地,他们再作打算吧。反正他们刚逃到安乐村那阵儿赶上大赦,一家子的户籍已经落在此处了,饶是李家再是大户也不能轻易地赶自己一家走。去山坡上开几亩荒地也能吃上饭,不过是累了些,总比逃难要好上许多。
商量完了后,夫妻两个放下心来,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李老太太并不意外张家会兢兢战战地答应将夏荷出嫁,虽说是有些奇怪,他们为何会宁可舍了自己许的四亩上等田,换自己一个不教慕儿碰夏荷,让小夫妻两个分房而居的许诺。想也是怕夏荷受伤吧,可怜天下父母心,李老太太并不是个真的狠心人,这么想着,就把张家夫妇的条件答应了下来,并且叫他们放心种着那四亩地,她还不至于舍不得这身外之物。
之后皆大欢喜,宋媒婆被叫来,在两家间转上一转,把样子作全了,婚期便定了下来。毕竟只是续弦,李家并无大办的意思,日子也定得紧,只巴巴地盼望着早日把夏荷接来。
转眼就到了夏荷要成亲的日子,这日一大早兰娘便把夏荷叫了起来,塞两个新蒸得松软的馒头到他怀里,瞧自家儿子睡眼惺忪的模样,兰娘还是颇有几分担心,万一被李家人瞧出来自家儿子不是个真娘子,那该怎么办?
她面容严肃,叮嘱夏荷:“娘之前教你的可曾记住了?”
旁人家要嫁女儿,都会叫做娘的把女儿叫到一边,低声叮嘱些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东西。兰娘却不提那房/中/之/术,她要嘱咐夏荷的可是另一件事。
手中捧着馒头,夏荷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欢快地回答娘亲:“记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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