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盈仍然打量着他,夏茁实在觉得别扭,便将头低下去,看地面上倒映下来的树影。
突然树影中多出几个拉长的人影,原来是田总管带着几个将军府的守卫从远处行来。
守卫将提在手中的灯笼举高,待田总管认出浣盈与夏茁之后,便上前道:“将军正吩咐我去芜园请姑娘,不想在此处遇见。”
浣盈脸色微变,立刻怀疑水晶拿方才的事情到朱衡面前告了自己一状。
她正想着,夏茁已细心地询问田总管。
“将军是几时回府?”
田总管道:“将军中午便已回府。”
浣盈听他如此回答,心中立时不安。
书房之中,朱衡感觉自己已等候浣盈许久。
房中的滴漏滴滴答答,计算着仿佛永远用不完的时间,而他不过才等候她一刻钟。
书房的门打开又关阖,幽幽的灯光下,浣盈在他背后轻唤一声将军。
朱衡听到浣盈的声音,没有回头。
窗外的月又亮又圆,像郑京的月,像南夷的月,像戈壁的月,像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月。
同天地日月相比,芸芸众生不过是蚍蜉罢了。
蚍蜉的生与死当真那么重要么?
他的剑已经悬在郑襄王的颈上,然而他杀掉郑襄王又将如何?
“沧海”多染一道血,或许他是报了仇,可他所失去的一切纵然报了仇也再无法挽回。
诋毁清白2
杜若曾哀伤地质问他为什么那般讨厌她,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她就自此消失不见。
前些时日追问容和,他才确定朱家获罪之时,杜若的确回过王宫。
原来当年的她曾不顾自己再度被元溪赐死的危险,在瓢泼的大雨里跪了一天一夜,只为求元溪放他一条生路。
至于后来发生何事,容和则一概不知,容和尚且不知,朱衡就更不得而知。
朱衡知道的是元溪的确饶他一命,放任他逃离北国,但杜若自此下落不明。
而今而后,杜若再也不会质问自己,她往日所有的忧愁与欢乐,都化作镜中花水中影,供人叹息,却不堪为人碰触。
她消失不见,或许是早就心灰意冷,再也不想见到从前人生里的人。
几案上的金兽吐出一蓬蓬烟雾,轻轻袅袅,在浣盈周身缭绕。
百无聊赖间,浣盈拿一根缀绿珠的步摇,拨弄着金兽里灼烧得透红的香块。
透红的香块化作灰,灰蜷缩着发白,最后余热散尽,她手里的步摇也冷下来。
她将步摇掷在案上,因为掷的不准,步摇从案沿跌滑在地。四散的绿珠与地板相击,一阵清脆叮当。
朱衡渐渐从回忆中回过神,他回身望着浣盈,浣盈讪讪一笑,俯身去捡散落一地的颗颗绿珠。
朱衡帮着浣盈一道将绿珠捡起。
等他将捡起的绿珠交给浣盈后,他突然说:“你该回到元溪身边。”
浣盈原本在数手心里的绿珠个数,朱衡说了这样一句话,她也仿佛没有听见,将手中的绿珠数完一遍,再数一遍。
朱衡误会她没有听见,因此也再重复一遍。
“你应当回到元溪身边。”
浣盈的胸膛里像是硬生生被他塞进几块大石头,又沉又胀又疼。
她紧攥着那些硌人的珠子,攥了又攥,突然全部将之丢向朱衡。
“就因为我是你的妾,你就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随意处置?从前你甚至可以为我向你的夫人拔剑,今日你到底受谁的蛊惑,居然不惜将我送给你的仇人!”
珠子打在朱衡的身上脸上,他始终一动不动。
“你若不愿回元溪身边,就回南夷,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浣盈见他意态坚决,终于慌了神。
“是因为太子成周吗?是他命你将我送走?”
她深知太子成周一度将她视为祸水,太子认为她昨日既能为害郑国,来日亦可以为害北国。
朱衡摇头:“不是太子。”
浣盈又猜:“那么是郑王在你面前说过什么?你不要相信他,他从头至尾是个奸险小人。你如果相信他,一定会害了你自己,你应该赶快杀掉他。”
朱衡再摇头。
不是太子,不是郑襄王,那是因为什么缘故?
她想来想去,蓦然想到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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