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装出来的笑意,正是如意坊的苗大倌。
“你似乎来早了,现在还不到丑正。”赵悝冷冷地道。
“的确有些唐突,不过,鄙主人牵挂此石,欲先睹为快。”
“还有半个时辰,我现在还不想把它给你。”赵悝把锦盒收起来,“招待不周,请多包涵。”左手往门口一摆,作送客状。
苗大倌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呵呵一笑,说道:“做生意最讲究公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道理我懂。”说着,拍了三下巴掌。
门外闪出两条黑影,一个中年妇人拽着一个妙龄少女走进屋里。那少女站在屋中,灯光仿佛因此失色。她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却并不显出丝毫散乱,一袭薄薄的轻纱衬出婀娜动人的体态。虽然她低垂头颅,但赵悝还是看出了那令人眩晕的美丽。她那瑟瑟发抖的身体诉说着巨大的恐惧和不安,但让人感受到的是与她的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韵味。赵悝不觉看呆了。
“这就是胡老六的闺女。”苗大倌微笑着说,“**一刻值千金,愿君惜取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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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屋里只剩下赵悝与少女两个人。
苗大倌和中年妇人像一阵风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他们带走了装着宝石的锦盒。
夜已深,灯如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没有想像中的浪漫与风情。赵悝望着眼前这洁白羔羊般的少女,忽然变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好像忘了自己是这屋子的主人,却像一个误闯香闺的儒生,脸颊发红,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搁。
少女抬头偷偷看了赵悝一眼,身体不再瑟瑟发抖,旋风般离去的苗大倌似乎也把她的紧张和恐惧带走了。她突然走到赵悝身边,拉起他的手,说:“我们坐下来吧!”赵悝听话地跟她一起坐在床上,这是整个屋子里唯一可以坐着的地方。
“我叫雨蝶,胡六是我爹。”少女的声音仿佛夜莺般婉转。“我很高兴他把我卖了,更高兴是你买了我。”
赵悝盯着身边这个名叫雨蝶的少女,双眼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不是没见识过女人,聚春阁里的那些烟花女子他并不陌生,还在小红和小翠的房里睡过觉,虽然都是在烂醉如泥的情况下睡得像一头猪。但这少女跟那些女人不一样,他看不懂她。当他听说胡老六典当了女儿的chū_yè时,感到无比高兴:既然是一件“当品”,他就可以把她买下,他正需要这样一个少女。因此他带着全部家当去好运坊,希望能够撞上好运,但他输光了钱,还欠了一屁股债,这才有了跟苗掌柜的这桩买卖。可当他真正得到了这件“当品”,他却又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高兴是我买了你?”
“因为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赵悝。”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好运坊见过你。”
“你也去那种地方?”
“我爹是那里的常客,有好几次我化成男装混进去找他,都被他打回家去。”
“他常输钱吗?”
“以前输得不多,但几天前这一次输光身边所有的钱,苗掌柜就主动借给他二百两银子,结果又被他输得精光。”
“哪个‘苗掌柜’?”
“就是刚才那个胖胖的人呀。”
赵悝知道,她说的是苗大倌。
“你爹就把你典了二百两去偿债?”
“我爹输光那二百两后,还要跟苗掌柜借,苗掌柜问他如果再输了,拿什么还?我爹说他会努力干活来还债的,苗掌柜说你就算没日没夜干一百年都还不清这二百两,更不用说再借了。”
“我爹听完就哭了,说,那怎么办呀?苗掌柜说,好办啊,你家闺女今年不是十五岁了吗?把她的chū_yè抵这二百两吧。我老人家今天格外开恩,不收你利钱,给你五天时间典当,五天后能还清本钱,就把你女儿完好如初还给你。”
说到这里,雨蝶有些黯然,眼中泪光闪动。
“我爹哪有钱还债?五天前我被带到如意坊,吃饭睡觉都被董婆婆盯着,我不知道噩梦什么时候会降临,但知道肯定会有到来的那一天。”
说完之后,她突然嫣然一笑,如带泪的芙蓉,楚楚可怜,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娇媚。
“没想到是你买了我,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现在我不怕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好人?”赵悝讶然,这辈子还是第一回听别人这样评价自己。
“有一天我爹在好运坊输光了钱,还欠了庄家五两银子,差点就被打断了腿,是你帮他还了钱,还送了他五两银子回家,叫他以后再也别来赌了。我爹在好运坊里经常被欺负,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好过。”
赵悝沉默了。他早就忘了曾经有过这样的事,那大概是在手气特别好的时候发的善心吧。
他的目光游移不定,不敢正眼去看眼前这个天真的少女。这本是他自己买来的“当品”,在这个夜晚可以任由他发落,可他似乎因此而烦恼,眼中还有一丝痛苦的神色。
“苗掌柜主动借给他二百两银子”,雨蝶这句话在赵悝耳边回旋着。赵悝记得自己把钱输光以后,也是苗大倌主动借钱给他,而且一借就是五百两。但邪门的是,平时在好运坊有输有赢,可那天是一败涂地,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念头在赵悝脑中闪过。
赵悝站了起来,雨蝶也跟着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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