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句,廖家人刚松了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廖家老三还是旁敲侧击:“听说近来北方边地不太平,真打起来,百姓们不好办哪!”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这些年来没克扣过谁的粮饷,因此兵士们上阵杀敌的时候都不惜死力,这江山一时半会儿还乱不起来。”萧煜面上带着三分笑,话里的意思却是不容讨价还价的。说要把人带走就要把人带走,谁也不能拦着。
“正好我要到北边出一趟镖,到时候跟你们一道走。”廖家老大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候突然插了一句,说是要“一道走”,是真押镖还是借着押镖防人,彼此心知肚明。
你来我往语带双关的说了好一会儿,廖秋离从外头进来了,进正堂头一句话,“爹娘哥哥姐姐们,你们不是说巳时中间迎客的么,怎么改在辰时了?”
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廖家老三咳嗽一声道:“肃王殿下事忙,一会儿还要进宫奏对,只能提前了。”
当着面扯淡这种事也只有老三做得来,其他人太实诚,不能云淡风轻,说了一准露馅儿。
“娘,您让我买的竹笊篱咱家里还有两个,一时半时也用不完,不用再买了吧。”
自家儿子就是实诚,连着坍了家里好几人的台他还浑不觉,还要说,眼见着连穿帮带漏气的,一屋子人都不自在,亏得萧煜出来解围,他说时候不早了,朝中有事,改天再来拜访。说完目光灼灼然望向廖秋离——还是想他送一程,哪怕送到门口也好。
廖秋离给他灼得受不住了,背转身先朝门外走,萧煜和屋内人一一道过别,这就匆匆追过去。廖家人在正堂内看着两人从一前一后到并排走起,还是忧心,瞧这牵心挂肺的模样,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么?
快到大门口了,廖秋离问萧煜:“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并没说什么,都是担心你被我欺了,吃了亏又闷在肚子里,故而找我讨公道,给你撑腰出气。”萧煜说这个的时候脸上有笑纹,显见是不计较方才受的“客套”。
“……我家人说话都直来直去的,若是说的不对,你可多包涵。”
“你我之间说话能不能别这样见外?你不是答应我要试一试的么?那从饮食起居试起如何?你总也不肯回来,把我一个人晾在那个‘家’里,好不容易回去一趟,被窝都是凉的,还说要试呢,你那颗心诚不诚?!”
“……我怕你。”廖秋离在一处拐角停下,说了他一直想说的,“从拂林那晚起就一直怕,没有一点缓和,想起来要和你见面了心里就会猛地打个突,止都止不住,好像有什么梗在心上,总是那么不安稳,我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怕过什么人,但对你,那是真真切切的‘怕’,不带一点掺假的……你说,我该怎么和你试?”
萧煜脚下顿住了,忽然没有那个心气追上去了,他眼眶周围刺痛,说不出的绝望伤心,心上已经盛不住了,都逼到了眼仁上,又从眼仁逼到眼眶,眼前一片模糊。他爱得辛苦,却始终爱得不得法,生撕一通,连那个原本最贴心最为他着想的人都怕了他了,“……你别怕我……我不强你就是了……说话算话。可有一条,我还是想你回来和我一块儿住,做不成……也无碍,先当朋友处着……我想天天看见你,不成么?”
“……你容我想想可好?……别再逼得那么紧了,不然我见着你就想退走……从前明明不会这样的,从前、从前想到了你,那就是想到一位久久不见的故交,会牵挂会想念,尤其会想你现在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现如今……不成了……”
“……好,那我先回去,你好好想想。明儿有庙会,你去逛么?”
“明儿台口那边有活儿派,去不了,下回吧。”
心口上的伤还在烂下去,又遭了婉拒,萧煜面色不好,少见的没有像往常一样赖着廖秋离让他送了一程又一程,刚出大门口他就让他止步了,说是从这儿直接入宫近便,不必再送。
入了宫那就得把私心杂念打叠好了,公是公私是私,一码归一码,可不能因为私人那儿受了挫,回到公事上就心不在焉或是瞎胡来。眼下最大的一桩公事就是开边市,开不开得成,最后虽然可以由皇帝这头定夺,但若是管钱的那位说不通,到了要用钱的时候一样棘手。萧煜入宫主要就是要和皇帝商量由谁出面当说客最合适,他们都想到了一个人,这人是户部尚书廖之信的故旧,两人识于微时,有共患难的铁交情,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说得动廖尚书,那就只有这位了。人选有,然而不好找,这位许多年前便弃文从商,出了西域去了大食,两边久无书信往来了,要找也不大容易,找着了人家愿不愿意写这么一封信来说服昔日故旧,谁也不敢打包票。边事紧急,等得起么?说到最后,皇帝金口玉言给拍了板——圣旨先下,开了边市再说,至于廖之信和一些文武大员们,那都可以慢慢来,找准了点,各个击破。
从宫里出来都过去好半天了,回去么,不想回,既不想回那气派空荡的肃王府,也不想回那个没人等着他的小院落。他去了天聚和,老字号的鲁菜馆子,以前他爹常带他们母子俩来,上几个招牌菜,温一壶花雕或是屠苏酒,三人围坐,就是一个家了。如今就他一人,也点他爹娘在生时常点的几道招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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