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完这件事之后一个人坐在玄关的木地板上,很小声地对着大门说了一句:
“对不起。”
然后便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将自己缩成一团,玄关那里有一盏长明灯,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在地板上映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他那副样子很像是在哭泣。
过了不知道多久,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铃声,宣澜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发丝有一点散乱地搭在额头上,眼眶里却一滴泪水都没有,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他认出了那铃声,有些颤抖地摸出手机,是一条短信。
“我今晚去你家。”
这时他有一点泪水了,眼眶逐渐发红,然而还是飞快地回了一个“好”。
那泪水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因为他现在有比哭泣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三人
黎顾一气之下跑出了家门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晚上宣澜送过来的t恤和裤子,脚上趿着拖鞋,模样十分狼狈。心下越发气愤,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送出去被生生践踏到泥里,却没想过这颗心根本没有被对方收到。
他活了十六年,从来没爱过什么人,也从来没恨过什么人,就连他父亲对他的不管不顾,同学对他恶言相向,他也只是觉得不在乎。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遇到一个真心相待他的人,便急急地要把真心也交付给对方,岂料对方非但不领情,还血淋淋地直接撕烂了他的伤疤。
黎顾马上就要过十七岁生日了,在这喧闹的大街上,被青天白日明晃晃地照着,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以前读过的一众古诗中的情怀。
什么叫做“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什么叫做“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呸,他也算什么倾城色吗?他也就是······比普通人好看一点啊。黎顾想了想也还是不愿意在心里说他的坏话,只是自己一味伤心,他头一次体会到了类似于失恋的感觉——虽然这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失恋。
黎顾终于还是不愿回宣澜家,就这么伤心着自己一个人走回了家。
宣澜却实在是没有精力、也没有闲心去考虑黎顾的伤春悲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了。
长远的计划暂且放一放。
邵扬今天心情颇好,他最近正春风得意着。他在学校里其实一直有派人盯着宣澜,早就听到有这两人过从甚密,这次循着个由头收拾了那小子一顿,也在众人面前给了宣澜一个教训,让他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今晚他是去品尝胜利的果实的。
他让苏城替他把今晚所有的行程都取消掉,早早地开着他那辆新买的保时捷驱车来到了宣澜家楼下,他施施然地踱步上楼,料想宣澜已经扫榻以待,十分惬意。
他对这栋建筑已经熟悉无比,轻轻敲了敲门,果然打开门站在那里的是白衬衣黑裤子的宣澜,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面容沉静,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十分俊俏。
······这小子怎么在家里也老爱穿这一身,虽然还挺好看的。
邵扬心中一动。他今天来之前也是精心打扮过的,自觉要改一改以往在宣澜心中留下的一点流氓印象,高级订制的西装往身上一套,收拾得人五人六,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开了门便往宣澜手里一递,微微一笑,全然一副偏偏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和昨天的傲慢乖戾大相径庭。
宣澜的面容几近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最终还是微笑着接过那一束玫瑰花,说了一句谢谢,请他进了门。
邵扬完全以主人自居,并不换鞋,直接一手揽着宣澜的肩膀便径直进了客厅,客厅里的陈设都被打扫收拾得簇新,原本的装潢设计也是清新淡雅的风格,餐桌上摆了热气腾腾的菜,显然是掐好了邵扬来的时间刚刚端出来的,但是落在邵扬眼里这儿就显得有些不够敞亮气派了。
邵扬粗略地环视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几个月没来,忽然感觉这里怎么这么小了?”
他低头揉揉宣澜的肩膀,尽量放柔了声音:“不如搬到我那边住,我那里也宽敞些,好让我每天也能吃上你做的一口热饭。”
宣澜低着头,仿佛不敢与他对视的样子:“多谢您的好意,我在这里住着也挺好的,离学校也近,再说也习惯了。”
邵扬大为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
其实桌上菜品也并不多,只是简单的家常菜,但无一不十分精致,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宣澜做了一个蚝油烩杂菌,清蒸螃蟹,糖醋小排和鲜虾山药煮白菜,旁边还摆了一些餐后甜点,都是些邵扬平日里爱吃的家常菜。宣澜站起来微微躬身:“汤还没好,我一会儿给您盛。”
邵扬并不以为意,挥手示意他坐下先吃,于是宣澜便坐下为他剥蟹壳,他手指灵巧而纤白,不一会儿便剥好了一只蟹脚,沾了腌制好的姜汁递过去,邵扬便低头就着他的手吃了。
吃完还顺势低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尖。
宣澜面色发红,立刻要将手收回去,却被邵扬趁势抓住了手腕,凑到唇边吻了吻,像是个极有绅士风度的骑士在吻他心爱的公主。
而宣澜只觉得那唇舌触上他的手背就像被某种不知名的软体动物从身体上爬过似的,充满了黏腻和恶心之感,他强忍住心底翻江倒海的呕吐yù_wàng,缓慢但不容拒绝地将手抽了回来,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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