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别打我的主意。这辈子休想我为你打一把好刀。”宁平举凉凉说道。
容儿懒洋洋哼了一声:“风华幻术,化物成刀。你这点小把戏,我两根手指就能掰断,在我面前,你狂什么狂?”
宁楚仪又是心中一跳,果然是风华幻术?大哥也知情?看样子子硕一定也是知情的。为何?
“祖宗!求你了!算我错了,别拿这把刀撒气!”宁平举声音告饶道。
容儿又是哼了一声,道:“懒得与你计较,我回房去了。”
一声关门声传来,容儿身形穿了过去。宁楚仪小心伏低身体,不让容儿看到他。
华容站在院子里,朝宁楚仪藏身处瞥了一眼,脸上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说,当做不知道般走了过去。
宁楚仪坐在角落里良久,前堂的打铁声如鼓点敲在他欣赏,隆隆作响,似乎每一下都能把他的心从胸腔里震出来。他仰面看天,天高且蓝,广阔无比,正如幼时他身体不适时宁平举将他抱入抚慰的胸怀般。
宁平举虽然是粗人,然做事细致,颇为追求完美。方才见刀口似有一丝丝不平,这时正在修补。
宁楚仪走到他身后,脸色沉重,良久,他单膝跪下,语带哽咽开口:“大哥别回头,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能听得见。”
宁平举的铁锤举起又落下,像是毫无所查。
宁楚仪闭上眼睛,思考良久道:“这些年若非有兄长,楚仪早成杯中黄土。兄长为了我吃尽苦头,此情今生无以为报,愿今后你我兄弟和睦相亲,绝不辜负。兄长抚育我成人,日后若兄长年老体衰,我定会待兄长如至亲,奉侍终老。”
宁平举极想转身,虽内心波澜万顷,然强行忍住。
宁楚仪眼神渴望看着他的背影,道:“兄长,其中内情我已然知晓,你不必再在我身前隐瞒。请大哥回头,你我好好谈一次吧。”
宁平举背影巍然,手中铁锤四平八稳,仍是叮叮落下。
宁楚仪在他身后苦候良久,终于也想通恐怕他是还不相信自己,只能叹了口气道:“兄长不信我,我也能想到,我会证明给兄长看。”
沉默半晌,他道:“我今日辞去了捕快之职。”
宁平举的锤子锤歪了一记。
“以往在外,总出没在凶险中,累得兄长在家中担惊受怕,今日想来,甚是愧疚。今后,我打算开一家书肆,安安分分过日子,不会再让兄长为我操心。”
叮!宁平举的铁锤又锤歪了一记。
“兄长养育我多年,此情永在我心中,绝不忘记!日后我会尽心奉养兄长。今日请兄长受我一拜。”说完,宁楚仪双膝跪地,正要深深伏下身体跪拜下去,凭空一只手托住他的身体,子硕的声音传来:“你感念他的心情,他收到了。只是你这一拜,他未必有福消受。你还是先起来,有话问我便好。”
宁楚仪一惊,只觉得身体像是被铁钳夹住,便是用尽全身力气也再难俯下半分。他心中叹口气,站直了身体。
“平举,可以了。你兄弟二人若是有话便说吧,楚仪若有问题尽管来问我,我在院中等你。”
宁平举终于放下锤子,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果然!宁楚仪心中又是一件事得到确认,难怪那日携了子硕见二人,他兄长的表现那般生硬,他当时还道兄长顾念他的心情,未敢当场发作。如今看来,那场表演着实拙劣,却也……
他忍住眼眶酸红,低低叫了一声:“大哥!”
宁平举走过来,赤/裸的胸膛油黑发亮,一道道汗水在筋结的ròu_tǐ上冲出沟壑。他定定看着宁楚仪,最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我兄弟,旁话不用多说了。”
一阵热意冲上眼眶,宁楚仪差点没忍住,最后还是强心将泪水逼了回去。
“我知道你很多事情想问,顾郎在院中等你,你还是去问他吧。”
宁楚仪点点头,伸手拍拍他放在肩膀上的手,转过了脸,不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表情。
走出热气熏然的前堂,一阵凉风扑面而来,起风了。
子硕仰面站在院中枣树下,衣衫飞舞,黑发飘散,如仙如魅。一片黄叶从树上落下,在他头顶上方打着旋。子硕抬头,闭眼用脸面去接那落叶,待落叶覆在面上时,他伸出舌尖舔了落叶一下,然后轻吹一口气,将黄叶吹远了。
宁楚仪原本心情沉重,见了他这副模样,莫名想笑。
“怎地不走近点?是我太好看了,楚仪看得入迷了?”子硕也不回头,懒洋洋说道。
宁楚仪面上一赧,手指擦了面颊两下,走近他的身边。
“秋日天高气爽,今日这风景真不错。”
宁楚仪跟着他一起抬头望天。那层透蓝无限高远,也不知在那之后,又是何物。难道还是那永远遥不可及的蓝色?
他深深凝视远空,想到陈庆炎和傅培安说道要远遁江湖,天高地远,不知该有多自由。顿时也有些心生向往起来。
微风起,子硕的黑发被拂到他的面上,甜腻的气息传来,他不由心神一荡,终于收回视线,看向子硕,却见他一双绿眸不知何时早已定在他身上,像是被浆糊沾着了,眼神透过皮囊,深入内髓。宁楚仪不由身上一阵发紧,眼光像是被那双深绿紧紧吸住,拔也拔不出来。
子硕纤长手指在他面上轻抚,带起阵阵酥/麻。
“楚仪真是好看。”
宁楚仪面上酣热,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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