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来吧,咳……你这孩子,往日里的果决到哪去了?”他听到了她的声音,没有愤怒,没有憎恶,有的只是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今日的平静。
于是他转过身,望着她,如同之前的无数次对望,他的眼睛是死的,没有感情的,即使对面的那双眸子依旧温和。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儿子。”她笑了,她没有咳嗽,只定定地望着他。他看到了信任,她没有变,她还是她。
渐渐地,狄丘的眼神变了,是感动的,是愧疚的,是无奈的,是痛苦的,是感激的,他第一次,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拥有这么多感情。
“对不起……”他喃喃道,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
“他的身体……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话中还带着点犹疑,“你不是抢占的,对吗?”
狄丘摇头:“我来的时候,他已经……”狄丘垂眸,心里有些难受。
“姨妈,你不要听他的,他是个怪物啊!”吕静叫道,往日听来悦耳的嗓音此刻听来却是那么难听,刺耳。
但是没有人理她。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吕娴笑了,她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问道:“那……那他,是什么时候……咳……咳咳咳”她又咳了起来,这一次,比往常每一次都咳得厉害,待她停下来的时候,雪白的床单上,已染上了点点血色。
狄丘刚想往前一步,却见她摆摆手。正如狄丘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一样,她也不想狄丘因为乱动而受到伤害。
她的手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像个老人的手,脸上也泛了青,透着一股死气,可这一刻,她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我没事,你小心不要乱动。”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可有说些什么?”
狄丘望着她,有些不忍,可看到她坚定的眼神,也只能说了,即使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让吕娴更加痛苦,但事已至此,他也无法瞒着吕娴,在最后,他想满足吕娴的一切愿望。
“去年那场车祸,他没挺过去,我就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见到吕娴的脸色一片灰败,似乎就要不行了,赶忙补充道:“他临走前,与我说,要好好照顾您!”
“你果然是个妖怪!”又是吕静不合时宜的插话声,依旧没人理她,在这最后的庄严的时刻,没有人想为她打破这气氛。
“那小鬼,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我!”吕娴笑了,紧接着,又哭了,像一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似乎要将多年来的委屈发泄出来一般,然后便是咳嗽,无止境的咳嗽,血咳了出来,却止不住她的咳嗽,一直一直咳着。
低着头,抓着胸,泪眼间,她看到小小的狄丘向她走来。
“妈,你怎么又哭了?你不是还有我嘛。”
“妈,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快去洗漱,我都给你暖好被窝啦!”
“妈,别难过,就我们俩,好好的。”
“妈……”
“妈,我来接你了,别害怕,你不是一个人了。”
心脏骤停,咳嗽声也停止了,她像一个孩子,平静地睡着了。
狄丘赶忙冲上前去,却再也看不到那温情脉脉的眸子了,他的手中,只有一双渐渐冷却的满是茧子的手。
几乎是立刻,有人跑来想要拉开他,吕静还在尖叫着让他离开吕娴,嘴里冒出一些很难听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来吓跑狄丘这个怪物?
自嘲地笑笑,狄丘觉得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他听到了尖叫声,听到了脚步声,听到了有人拿枪威胁他让他走开。
可他却什么都不在乎,他只坐着,握着那双手。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和那双手了,周围一片空白,他觉得心中也是一片空白,紧跟而来的是愤怒,极致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让她安静地走?为什么要告诉她?为什么要打扰我们?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幸福都不愿意给她啊……”他哭了,眼泪不要钱似的流着。他第一次感到心脏像这样揪着疼。
几声枪响,他突然感到心口一阵疼痛,可ròu_tǐ上的疼痛却比不上心灵上的疼痛。
旁人惊恐地望着,狄丘的胸口没有流出一滴血,只是空空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心中顿时更加肯定了狄丘是怪物的说法,可下一刻,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轰——”坠入黑暗之前,狄丘听到了一声巨响。
“今日,南城发生特大地震,全国各地都有震感,世界各国前来救援,有……”
“自南城地震以来,世界各国均有发生地震,震级不等,请各位观众遇到地震后小心躲避,注意……”
“南城地震的灾后恢复工作遇到了极大的困难,专家认为短时间内不能自然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并提出南城可能不再适合人类居住的论断……”
狄丘站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这是他的意识世界。
这个世界极为广阔,有很多堪称历史的记忆,有许多世界上消失已久的遗迹,有许多经历无数次变迁的山河。可是那些瑰丽的场景却被主人遗忘到了角落,而中央只有一个人——吕娴。
在狄丘的记忆里,最鲜明的,就是这一年了,而这一年里,给他刻下深刻回忆的,就是吕娴了。
他看到吕娴的笑,吕娴的哭,吕娴的喜悦,吕娴的痛苦。
他看到吕娴忙碌的背影,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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