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我参加叶氏家族的聚会,我干脆带着旋儿出城游玩了一天。
父亲和两位叔父几次找我不见,不肯罢休,半夜来访,终于堵到我。
他们说起这一年来的惨淡光景,动情之处,三人均泪流满面。
我默默听着,不置可否,却暗自感慨,一时的绝望过后,父亲又回复对官场的迷恋和醉心,他此来所为何事我一清二楚。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切入正题,要我为家族讨回公道,要我出手铲除叶家的敌人,恳求我为了叶家出兵南越。
不管他们如何软硬兼施,我只是摇头,最后父亲急了,骂我不孝子,对不起叶家烈祖列宗。
我叹了口气,道:“父亲,你在官场混了二十多年,还没厌倦吗?这些年我虽然少在朝中,但是你们做的事我都知道,这些事一旦追究,按照我朝律法,你们几人最少是流放之罪,其他亲族也要受牵连,谁也不能幸免。那天的事父亲也看到了,若不是陛下手下留情,我也救不了你。既然知道陛下对你们已有不满,何不在他动手之前早谋出路。”
“还有什么出路?”
“辞官还乡,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父亲大怒:“辞官还乡?你要我二十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吗?你要叶家从此衰落吗?”
我怒气上涌,如此执迷不悟,只会害人害己。冷冷道:“那么父亲二十年的努力为的是什么?敛财?弄权?夺利?还是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仗势欺人?父亲,陛下他什么都知道,他治国最讲律法严明,怎会允许这些?他迟早都会--”
父亲打断我,怒道:“叶家保他登上皇位,我儿保他江山稳固,我们对他忠心耿耿,他又对我们做了什么?他凭什么对我们不满?”
还是无能为力啊,我救得了一次,救不了一世。
那天他故意授意杨衍之等人冤枉我父叛国,实是给我机会相救。若是用其它察有实据的罪名,任我功劳再高,本领再大也是莫可奈何。
不愿再与他们纠缠下去,我淡淡说道:“父亲,你失言了。父亲若不听规劝,我也不想多费口舌。今后请父亲好自为之吧,叶家的事荐清从此再不过问,也再不插手。不过,还要请父亲告诫叶家的人,荐清的功劳不是拿来给他们弥补过错的。谁做的事,就由谁来承担。承担不起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见我态度坚决,神情冷漠,他们也无计可施,拂袖恨恨而去。
我站在窗前,举头望着空茫的夜空,心道:这种日子,还不如沙场拼杀去。
三天后,听闻师傅和福公公他们已回到京城,我开始上朝。
瑞的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却不错。退朝之后,照例留下我,嘘寒问暖,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我随口虚应,心不在焉。
他见我爱理不理的,恼怒起来,扑上来抱住我索吻,却被我一把推开,牵动伤处,又咳起来。
咳了一会儿,见我无动于衷,苦笑道:“清,我已退了一步,你也退一步好不好?你这样的脾气有时真让我恨到牙痒。”
我退的还不够吗?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不要我出兵南越了吗?”
他笑了笑:“你还在气这个啊?”然后故作委屈道:“清,我哪敢让你去打南越,万一你阵前倒戈,我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伤成这样还要调笑,看来他一心修好,我仍寒着脸,淡然道:“不好笑。何况谁是夫人?不要以为我让你几次就得寸进尺。”
他见我语气有些松动,喜动颜色,继续说笑:“好,那就是赔了美人又赔江山,清,你为什么这么好看?怪不得让人想调戏。”
那是我一生中最丢脸的一次经历,偏偏又被他看到,听他故意说起,不由恼羞成怒:“陛下,你若没有政事,荐清告退。”
转身走了两步,一双手臂从后面牢牢抱住我,温热的身体贴上来,我回肘要击,想到他的伤又悻悻放下。心中暗叹,他似乎找到了控制我的方法。
他低笑出声,在我耳边呼气:“清,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皱眉:“你的伤需要静养。”
他松开双臂,侧步走到我面前,优雅尊贵地伸出手:“叶爱卿,朕命你随朕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不得抗旨。”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儒衫,襟口和腰带上镂着金丝,既华贵又脱俗,再加上颀长的身形,优雅的动作,俊美清逸的容貌,温和沉静的气质,更显得丰神如玉,斯文俊雅。
不禁暗暗感慨,这人到底有多少面貌?
从忧郁隐忍的皇子,到谦和仁孝的太子,到精明睿智的皇帝。
聪慧机智是他,威严尊贵是他,坚强果敢是他,狡猾奸诈是他,残忍阴狠是他,强悍凌厉是他。
温柔是他,冷酷也是他,沉稳是他,任性也是他,无情是他,深情也是他,要怎样才能把这些截然不同的性情集于一身?角色转换之间又能如此自然和谐,无懈可击。
来到郊外,他放慢速度,策马和我并行,然后捡轻松的话题开始说起,舌吐莲花一般,句句讨我欢心。
我静静听着,不作声。
“清,你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缰绳,怅然道:“我在想,我们认识多久了?”
他抿唇而笑:“七年八个月零十二天。”
七年八个月,将近八年的时间,能改变多少啊!
那时我还是十五岁的少年,追随师傅出兵南越,云琅山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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