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刚才说错了话,或许您对於新闻工作者有所误解,但您真的应该给我这个机会。您可以先给我十天的试验期,我会证明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有利的事。我真的很需要这次机会,您的选择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停顿了会儿,陶如旧又加上一句:“如果被您拒绝,我会去采访您的竞争对手,或许三个月後的某一天,您会为自己今天的选择而後悔。”
“你这是在威胁我?”
凌厉冷笑,弹了弹烟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叫什麽名字?”
“嗄?”
陶如旧有些跟不上凌厉的跳跃思维。
“我不习惯在一直用‘你’来称呼别人。”
“我叫陶如旧,陶瓷的陶,如果的如,一日旧。凌总叫我小陶就可以了。”
“陶如旧?”
凌厉重复这三个字,被墨镜掩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现在很晚了,你明天早上八点再我打电话。”
一旁的韩斐立刻将名片递到陶如旧的手上。
“机会只有这一次。”
次日早晨。
陶如旧有一种坐上了云霄飞车的错觉。
昨天夜里与凌厉的一番对话,让他得到了打这通电话的机会。说实话,陶如旧对凌厉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甚至有些害怕。
但是事情的进展却意外顺遂,他原以为是需要再迂回关节,作些小动作的。
八点整。
虽然担心这个锺点凌厉还没起身,陶如旧还是如约拨通了名片上所留下的夕尧宅电。
等待的时间不长。
“喂……”
接电话的竟是凌厉本人。没有想象中的浓重睡音,对方应该早已起身,电话那端还传出瓷器碰撞的轻微声响。
“凌总您好,我是陶如旧。”
他原以为还需自我介绍一番。没料到凌厉的反应比他更为直接。
“如果你还没有改变主意,那麽收拾东西,准备去影视城。”
“您是说……海岭仿古城?”
虽然来到夕尧不久,陶如旧还是听说过海岭的大名。那是一座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修建的超大型仿古建筑群。时值港台与内地影视圈合作伊始。这座号称当时全国最大的影视基地在建成前六年就产出了十数部後来相当有名的影片。第三年就完全收回投资成本,同时也为夕尧带来了一次小规模的生机。
然而花无百日红,随著各地大型游乐景观的涌现,海岭影视城却因为日渐陈旧以及管理层内部原因而被人遗忘,慢慢成为凌氏管理之下的一处死角。现在凌厉却要将陶如旧带到那里去,其用意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电话这端陶如旧深吸一口气,他早就该料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凌先生……我想您误解了我的意思……”他所需要的是一篇人物通讯,而不是小学生郊游随笔。
“若是要采访凌氏,你就只有一个选择。去还是不去?”
这就像是挑选玉料,直到破开矿石的那瞬之前,成功与失败无法预料。
迟疑了四五秒,陶如旧咬牙。
“我去。”
“一个小时後在建邺南口等。”
沙黄色宝马
x3停在建邺南口,凌厉换了黑花衬衫,浅灰色麂皮磨砂长裤,靠在车门上吸烟。右手上一枚尾戒闪闪发光。修长的身材以及墨镜惹来路人频频回顾,甚至窃窃猜测是哪一位艺人。
陶如旧为自己的迟到抱歉,虽然凌厉给出的时间确实不够他整理所需携带的东西。
“上路吧。”
凌厉打开车门,却不让陶如旧坐副驾驶的位置。
“你坐後面,开车时我不习惯有人在身边。”
海岭城建造在夕尧城东二十五公里的一座小岛上。说是小岛,其实在两百年前尚是与大陆相连的一片海岬。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风雨之後,海水淹没了地势低洼的连接处,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模样。选择将影视城修建在那里,乃是综合了地价考量、取景需要,以及某些不能端上台面言明的风水之说与权钱交易。
陶如旧其实是有些晕车的,只要超过二十分锺的车程就会让他感觉头昏耳鸣。平时他会选择副驾驶的位置,藉由专注於风景忽视生理的不适。不过遇上了凌厉这位有些怪癖的车主,他也只能将头贴在车门玻璃上,斜著眼去寻找那快速移动的风景。
值得庆幸的是,一路上凌厉无心与他寒暄。当觉得气氛尴尬的时候,便随手将cd打开。
风格暗示性格,陶如旧立刻竖起耳朵,古典?通俗?乡村或是电子,他猜不到古怪如凌厉,会对什麽样的音乐情有独锺。
是二胡。
背景中带著轻微的风声,二胡声也并不清晰──显然并非出自专业录音棚。陶如旧对於曲艺并无研究,但是听这曲子倒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怔怔地回想了一阵子,突然反映过来,竟然是《游园惊梦》里面的那一出《皂罗袍》。
那电影,大学里拉过片,陶如旧也很喜欢。之所以会反应不过来,是因为原先杜丽娘的那些唱段,现在都被用二胡的曲调演绎了出来。
凌厉,这个墨镜染发一身时髦,现代都市中的强者,竟然会是古老曲艺的票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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