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间的回头,花开发现两人神情古怪地站在不远处。等到他满怀著疑惑走近的时候,凌厉与陶如旧却都又恢复了寻常的神态。花开用手语寻问凌厉,对方也只是异常冷淡地说了一句“没事”。
然而细心的花开却还是发现,在这之後的大部分时间里,凌厉一直在不露痕迹地观察著陶如旧,像在玩味著一个迷。
出乎陶如旧的意料,花开後来在市集上买的都是海味。说起来也好笑,虽然海岭城也算是建造在岛屿上,但是休渔季节却绝少能够吃到什麽新鲜的海产品。边上渔村里的居民因为影视城的缘故,基本改行做起了纪念品买卖。於是夕尧市集上的海味,就逐渐成为了戏班子每个礼拜最最盼望的大餐。
果然,陆续回到翠莺阁的人几乎都提著海产市场里的黑色塑料袋。留守的吕师傅早已经把院子里桂花树下的两只大缸装满了海水,大家估摸著海产的习性分别丢到两个缸里养著,已经杀好的就直接丢进前面小店的雪柜中。
看著大块大块的海螺从袋子里跌进缸里溅出的水花,大阿福和小李一左一右露出了幸福恍惚的笑容。
戏班子有一个不大的煤气炉,平时不拿出来。只是在每个礼拜的这个时候做做海鲜。新鲜的海味最适合生吃以及葱油,操刀执行的是唱冠生的谭叔和唱闺门的小张哥。这两人各自扮过唐明皇和杨贵妃,所以又被大家戏称为“夫妻档”。
“宫娥,取巨铲来,朕与妃子同炊。”
有人笑著唱。
当天晚上除了约会女友的王白虎缺席之外,戏班子里所有人加上陶如旧和凌厉都坐在第二进天井里。四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摆上碗碟筷勺,竟有些过节的气氛。
凌厉显然是经常在度假期间与戏班子的人厮混。除去贡献了很多海鲜之外,还带来了两箱啤酒。他对吕师傅颇为尊敬,与戏班子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也非常随便。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就连花开也微笑著不时与凌厉用手语交谈。他们说著一些陶如旧尚未完全了解的话题,笑著谈到海岭城的往事。作为一名记者,陶如旧本应该安静倾听,并且留意记录下来。可是远远地坐在人群的另一头,青年只觉得寂寞。
他发现自己不仅想倾听更想加入,成为海岭城中的一份子。然而事实却是,自己像一滴油被大海排斥,孤独地漂浮在表面。
好在这种惆怅没有持续多久,在冰镇的啤酒上来之後,略带感慨的回忆变成了天南海北的闲聊,以及带有乡土风味的桌上游戏。
後一进里的灶台逐渐飘出葱油的香气,诱人食指大动。
生吃的血蚶、牡蛎、角螺,葱油黄鱼、!子、淡菜、海瓜子、扇贝、鸡腿螺,清蒸青羔蟹,什锦酱炒红花蟹、椒盐富贵虾还有两大盆凉拌海带和海蜇皮…二十多道海鲜陆续端上来之後,陶如旧才算是真正见识了海边的风情。
大家有吃有聊地过了一会儿,负责去摘瓜的人离了席,过一会儿就捧著五个西瓜回来扔到井里。夜色黑沈下来,灯也亮了,“说起来明天就又轮到陶陶去瓜地了,谁给他带路啊?”
有人突然这样问。戏班子里摘瓜的人是双数,轮到陶如旧的那天,刚好没有人与他搭档。
这件事本来大家都不怎麽在意,下一趟地宫对他们来说不算什麽大事,到时候看谁有空,陪著一起去就是了。然而此刻却有一个特别的人自告奋勇地要和陶如旧同去。
“带路的话,就让我去吧。估计我也还要在这里吃一段时间你们的西瓜。”
陶如旧睁大眼睛瞪著桌子另一端的凌厉。男人满不在乎地笑著,就好像白天里的那场争执根本不曾存在过。
他一边这样说道,一边拿著酒杯站朝陶如旧走来。
“陶记者不介意和我同去吧?”
意外於解凌厉突然转变的态度,陶如旧恍惚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酒杯也被凌厉倒满了啤酒才反应过来。
“如果陶记者愿意的话,我们干了这一杯。”
凌厉率先将自己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换来四下里一阵喝彩。陶如旧不得不同样端起了酒杯,心里却更加疑惑。
这算是什麽,是凌厉不露痕迹的道歉麽。
同样饮尽了一整杯,二人的互动引发了其他人的酒兴。在桌上的菜色消灭完毕之後,大家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两箱啤酒上。劝酒灌酒逐渐变成了拚酒量。
除了花开年龄不到只能喝软饮料,以及吕师傅坚持饮茶之外,在场的最後没人不是面红耳赤。
喝到十点上就只剩下四个还能稳坐在凳子上的人,其中就有凌厉与陶如旧。
凌厉是习惯了酒精的,眼前这些不上度数的啤酒对他来说算不了什麽。其他两个人显然也是每个礼拜都有“锻炼”,然而陶如旧的酒量却让凌厉感到意外。
青年单手支著头,斜靠在桌子上。昏黄的灯光照在他额上,投射出深色睫毛的阴影。他敛著眼睛,好像就这样睡了过去,右手却还攥著半杯啤酒,随时准备应付来自凌厉的“挑战”。
“再喝一杯吧。”
凌厉笑著坐到陶如旧身边,要帮他把那半杯啤酒填满。青年慢慢抬起头去看他,朦胧的眼睛里有了七八分醉意。
“…不能……”
支著的手无力地拂动,想要盖住杯子拒绝倾倒的啤酒,可是凌厉却还是抢先一步拿走了他的酒杯,加满了之後直接凑到了他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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