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灵运城的城主,汴阳君韩原。
韩樘将众人带到东城深处,却开始犹豫不前,还是李星阑与他说了几句话,这才让他把众人带到了家中——与寻常百姓住家面积比起来,几乎算得上是一座公园,上刻四个大字“汴阳君府”。
然而这府邸却与灵运城相反,它是外面看着风光,进入后才觉得凄凉。汴阳君府家徒四壁,几个扫地煮饭的大叔大婶似乎就是周围的邻居,白天在府里帮工,接近傍晚就各自回家了。
韩樘见了父亲,一张脸拉得老长,而他的父亲则十分热情,令不情不愿的韩樘找来几个邻居帮忙采购衣物,炖肉熬汤,再让他带众人沐浴更衣。
汴阳君韩原,形相清癯,虽然有一只跛脚且一贫如洗,言谈行止却不卑不亢,衣裳虽旧却收拾得干净妥帖,是一名充满贵族气度的美大叔。他继续向众人介绍,道:“灵运城地处陕陌峡谷,与灵宝城、运城比邻,西行二百里至函谷关。文候时乃韩国属地,因在汴水之南,古称汴阳。文候九年,挥师东进,至于桑丘。秦人东出函谷关,攻占汴阳,易名灵运。光顾着说话,招待不周,各位远来是客,请满饮此杯。”
汴阳君坐主位,北辰居左侧首位、李星阑居次,韩樘居右侧首位、陈铬居次。
众人饮酒,形态各异,仅有陈铬端端正正地回敬主座上的汴阳君。然而他换上一身纯白长袍,腰带紧束,更加显得偏于柔弱文气。微卷的短发乌黑光亮,眼角略微下垂,瞳仁既黑且亮,双瞳剪水十分无辜,终究是个孩子模样。
北辰一头杂乱的发白高高竖起,终于舍得将应龙的麟甲收起,换上暗红的长袍,由于身高过超出常人不少,一时间找不到合身的衣服,下摆缝上了一大截同色的不料,这才令衣长勉强到达小腿肚。衣服略紧身,则显得他十分精神,像个高傲的武将。
然而他只喝了两杯米酒,却仿佛有些微醺,双颊微红,也不听别人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陈铬一直看。
李星阑沐浴上药后,终于脱下了那套千疮百孔的防化服,换上了一件深蓝的深衣。那衣服长及脚踝,或许是因为身材标准,衣服于外合身。腰束革带后,身材愈发挺拔修长,一套寻常粗布麻衣竟也无端显出些贵重。
只可惜一张俊脸毁去大半,粘稠的药液另他的左脸看起来,如同勾了一层芡的肉泥,左眼珠还□□在外。韩樘让人用黑纱帮他做了个兜帽,李星阑戴好后拨弄两下,正好遮住左脸,却不会挡住视线。
他身体不适不宜喝酒,这时只是喝下一杯温水,嗓子湿润后不再似先前那般沙哑,趁机与汴阳君交谈:“汴阳君治下,灵运城风调雨顺,我一路看来,是物阜民丰的景象。”
汴阳君闻言欣喜,似是想要回答,却不料“哐当”一声爆响,大门被人踹开,进来了一名披甲执锐的高大将士。
那人逆光而立,看不清面貌,破门后大步上前,径直坐在了汴阳君身侧,伸出一手亲昵地环过韩原肩头,端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摔杯,玩笑般骂了句“马儿尿。”
韩原几乎在一瞬间便提刀站起,如同一只全身炸毛的猫,咬牙切齿,对那人怒目而视。
李星阑仍旧从容不迫,双手按膝,坐得标杆笔直。陈铬觉得他在笑,只是头上戴着一个兜帽,根本看不见表情。
陈铬自己则目瞪口呆,手还停在半空中,举着个剩下一半酒水的杯子,不知道是放是喝。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想着不能浪费,还是慢慢挨到嘴边喝光了。
北辰完全没理那人,“呼噜呼噜”举着陶罐喝肉汤。
这场面太尴尬了!
陈铬喝着酒,不着边际地想,如果空气中有弹幕的话,那一定是成片的:求壮士心理阴影的面积。
汴阳君几不可见地挣扎了一下,却被那人用力捏住肩膀,只得强忍着不快,向众人介绍:“这位是张都统,管辖灵运城五百将士,护佑三千多名百姓已有十余年了。”
张都统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亮却不带几分愉悦,在有着多年假哭表演经验的陈铬看来,是极为尴尬的一种假笑,多半只是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果然,张都统的笑声戛然而止,肃容,问:“听说樘儿外出打猎,领了几个朋友回来?”声音洪亮,语气粗鲁。
韩樘手中握刀,刀柄被他捏出了响声,显是异常气愤。
汴阳君迅速调整了情绪,笑道:“河洛一带连日暴雨,以致山洪泛滥,几位远道而来的商客在山中迷了路。扶危济困,不过是寻常小事,无需……”
“啪”一声闷响,张都统一掌拍在案几之上,激起杯盘碗盏相互磕碰,碎了一桌,声如洪钟,怒道:“我大秦的国土,是想来就来的?这几人来路不正、身份不明,我看汴阳君一直包藏祸心吧。”
韩樘脸上又羞又愤,原来是发现汴阳君面前的陶罐裂成几半,汤汁流了出来,却是不带半点油花的素汤。
汴阳君叹息,道:“君也好,民也好,俱是受都统的庇护,方能在乱世中立足。我父子二人多年来全赖都统照拂,感激无涯,又怎会有异心?”
张都统的面色由阴转晴,他一介武夫,能在汴阳君的面前耀武扬威,更受到当众奉承,如何不开心?用力一搂韩原,亲昵道:“话虽如此,但秦法严苛,原弟发此善心,不怕得不偿失?”
陈铬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张都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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