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过了片刻,陈铬脑海中莫名其妙闪过一个画面:荒凉的冷宫中,安陵容让苏培盛用弓弦勒死余莺儿。只觉得宫中阴森恐怖,让汴阳君一个人进去实在危险。
他一摸后脑勺,瞬间流下两行清泪,哇哇大哭着,朝王宫里面冲:“我要父亲!”
那些侍卫拦不住他,被哭得心烦意乱,又因着他们算是王孙贵胄,不敢强行将人扣下。只得硬着头皮推了个倒霉鬼出来,护送陈铬前往汴阳君的去处。
陈铬跟在侍卫身后,走在韩国王宫里。
透过眼眶里豆大的泪珠四处观望,宽阔华丽的王宫仿佛微缩在一个小小的水晶球中。
李星阑说,韩国立国以来几乎就没打过什么胜仗,但三晋在冶炼兵器上成绩都不错,韩国又占了河南、山西的大片地方,拥有广袤良田,所以多少有过数十年“诸侯不来侵伐”的风光。
然而伊阙之战时,韩魏联军被白起打得不行,全歼二十多万士兵是什么概念?陈铬想都不敢想。那二十多万人里,当兵的或许只能有一半,其余的伙夫、挑夫、后勤百姓,他也全都杀了,这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史书上轻描淡写几行字,承载了多少尸山血海悲欢离合?
他看着看着,渐渐地哭不出来了,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尚未被尘土掩埋过数千年的宫殿,看什么都觉得新奇。青铜器全都黄橙橙的,锃光瓦亮,一切都太干净了,没有半点光阴岁月的痕迹。
陈铬隐约地产生了一种,真真实实活在当下的感觉。
他歪着脖子,视线落在身前引路的侍卫身上,见到他的领口发白,盔甲缝隙间塞了不少尘土,头发也满是油光,一切都跟影视剧中所展示得完全不同,这太真实了。
他看着这名侍卫,终于明白,即使弱小如韩国,面对兵临城下的困境,也是绝不可能轻易投降认输的。因为人们活着,相信自己能够创造历史,而非臣服于命运。
从来就没有什么当局者迷,只不过是活在当下,万事尽力而为。
又是一个转角,陈铬的耳朵抖了抖,远远听见两个人的对话。
少年的声音:“兵临城下,不战而降,你们哪还有一点气节?放开我,我要去面见王上。”
另一名少年嗬嗬笑:“你无官职在身,本不可入宫,莫要大喊大叫惊动了侍卫。哥哥带你进来一趟,风险着实不小。”
少年既羞又怒:“我张家五世相韩,赤胆忠心,然而朝中奸佞当道,横阳君……”
另一名少年连忙打断他的话:“哎呀良弟,甚么横阳君?如此生分,亲一口,叫成哥。你这心急火燎找那倒霉催的作甚……”
随即,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陈铬觉得自己耳朵都要瞎了,在王宫里也能转角也能遇到*的。真是一朝走上弯路,盖达都比原来精确。
陈铬往前走,无可避免要与那两人擦肩而过。引路的侍卫走在前头,倒是假装没有看见,或许觉得这是王宫里的常态。
然而陈铬目力极佳,即使廊下灯火昏黄,却仍旧在光影中匆匆瞥见一眼。
那是一名青衣少年,肤若凝脂,唇红齿白,面貌如同少女般娇俏,实在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大抵仍是萌甚于雷。幸亏这少年虽长得男生女相,脾气却似乎不大好,表情像个正在与敌人周旋的小野兽。
横阳君年纪也不大,模样斯文俊秀,眉眼间一股fēng_liú气。远远望见陈铬,竟还对他吹了声口哨:“哟,哪儿来的弟弟?瞧这一脸的血,可怜见的……”
活像只玉面狐狸。
陈铬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手掌,本不想节外生枝。然而这人不但紧紧握着他的手,还偷偷用食指在他掌心上使劲挠。弄得陈铬十分无奈,心想我正拍西游记,你一出场就变成红楼梦了?
他被这人闹得背后泛起鸡皮疙瘩,实在难以忍受,小声说了句“抱歉”,旋即一把将对方甩飞出去。两名王室宗亲间的小打小闹,侍卫也不敢插手,只那青衣少年看着横阳君手忙脚乱爬起的情状,哈哈大笑起来。
“秦兵已经快包围新郑了,情况确实很紧急。”陈铬让侍卫继续带路,向那青衣少年伸手,对方便跟他手拉手一起走了:“我去面见那个王上,一起去?我叫……韩樘,是汴阳君的儿子。抱歉,刚才不小心听见你们说话了,你姓张?”
青衣少年与陈铬年纪相仿,面貌都一样文弱,且一看陈铬便没什么心机,也不与他生分,点头跟着他走:“在下张良,多谢公子樘仗义……解围。”
陈铬笑:“不客气,张良,你好。张……良?张子房?”
张良点头,脸上微红:“是在下的字。”
陈铬目瞪狗呆,连忙撒手,张良张子房!这是那个张良吗?他怎么这么小一只?把他收进后宫怎么样?他长得真好看,横阳君好像也不错?古代贵族是按长相选出来的吗?纠结!
他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情不自禁感叹:“你长得可真漂亮。”
张良被夸得莫名其妙,第一反应是跟他客套:“公子也很漂亮。”
陈铬:“不不不,还是你漂亮。”
张良、侍卫:“……”
横阳君勉强爬起来,靠在假山上喘气:“良弟!莫去冒犯……啊!”
陈铬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随意一扔,横阳君便双手捂着鼻子,缩到角落里去了。
侍卫额头挂着个巨大的汗珠,两个少年手拉手穿过曲折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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