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英帝那时曾说:兰花贤德高洁,素有君子之风。谭爱卿当得起这四个字。
谭梦麟的死,并未在这座伟大的皇都留下什么痕迹。
他父母早亡,无兄弟、无妻室,孑然一身地走了,就像是来时一样,静悄悄地离开了这片白雪茫茫之中的大周山河。
关隽臣听闻谭梦麟府中养了只白底黄花的猫,唤作绣虎,便叫人带回来养了起来。
天寒地冻,他不愿这小小活物也一同没了生路。
除此之外,他再未对谭梦麟的死说过什么别的话,与大周的其他人一样,漠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宁王府这些时日出奇的平静安宁。
周英帝下旨赐了许多珍奇补药,关隽臣也就恭顺地谢恩,日日勤恳地服了,不成想倒似是真的有效似的,他的病势也一日一日地和缓了下来,只是落下了干咳的毛病,说话时总像是中气没有以前足了。御医只说,这是火气在肺里烧得久了,再养些时日,兴许能好些。
关隽臣微笑着听了,却并未太放在心上。
……
关隽臣渐渐好转,周英帝那边儿得了信儿,便又传了一道旨下来,命他待身子骨彻底缓过来,便着手主事审讯平南王。
到底谋逆大案如今是由他主审,这道旨意倒也不算突兀。
只是如今谁又能看不明白,关隽臣虽然名为太保,位列三公,何等威风的派头。
可是在这平南王关承坤一案上,他不过就是另一个乌衣巷的帮凶,而且虽然顶在最前面,同时却又讨不到皇上的半点信任,实际上是比任何一位乌衣巷指挥使都不如。
长安城中更有些议论,编造出关隽臣出卖胞弟,以求皇恩的传言。其中有些说得有眉有眼的,还力求离奇乖戾之效果,细致地描述关隽臣如何在乌衣巷凤阁对平南王严刑逼供,可怜平南王落在哥哥手中,却惨被活活拔了舌头刺瞎双目。
这些传言叫王谨之和白溯寒都颇为光火,然而关隽臣却看得极淡,他若无其事地逗弄着在他怀中撒娇的绣虎,道:“传便传了,有什么打紧。”
白溯寒有些着急,上前一步道:“造谣者实在可恨,把您编排成了个不仁不义,残忍无情的j,i,an贼,这叫人如何能忍得了。王爷,不如下令将这些狂徒通通抓来处置了,如此可一绝口舌之患。”
“倒也未必是造谣了。”
关隽臣捏了捏小猫的胡须,他先前从未养过任何这种小活物,可是如今却对这小绣虎颇为疼爱。
绣虎也有趣,谭梦麟其人又孤又冷,却不曾想这样一个男子养的猫竟然十分娇嗲,喜欢粘人,总是咕噜着撒娇。
关隽臣一边与猫玩着,一边淡淡地继续道:“待我身子好了,自然是要为皇上分忧,主审关承坤一案。届时皇上若要叫我用刑,我也没得选。如此想来,倒也不觉得这些人纯是造谣。所以心便也放宽了。你们也莫要太当回事了,下去吧——”
待白溯寒和王谨之退下后,关隽臣将怀中的小猫放到了地上,神情疲惫地扶了扶额头,然后才回到了内室。
近些日子,他无论做什么都觉得疲惫。
兴许是年纪大了,也兴许是别的,时候久了,他也渐渐分不那么真切了。
……
长安宁王府的西北角的素云阁,从外面看上去不甚宽敞的小院落却收拾得很干净。
后院偏僻的碎石子小路被清扫出来,路的右边,赫然有两个用积雪堆起来的憨胖雪人。
这两个雪人堆得颇为用心,一个身形高大些,另一个则稍显娇小,一个挨着另一个,很是亲密。
其中娇小的那个手中握着一根吃到了一半的冰糖葫芦,鲜红的几粒山楂在洁白的雪人手中很显眼,倒叫人觉得这堆雪人之人定然甚是调皮。
然而这座小小的素云阁内,其实并不似外面看起来那么萧条冷清。
屋里摆了三四个炭盆,因烧得甚是暖和,所以床榻旁的雕花小窗便在冬日里也稍稍推开了一个小缝,这时雪光略略钻了一丝进来,将窗边的一枝红梅照得格外娇俏。
屋内床榻边的丝绸帷幔半垂下来,遮得软榻上明暗相间,刺绣j-i,ng细的锦被更别有几分情致。
织锦的被子这会儿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只见一个少年突地从中钻了出来。
他一头漆黑柔软的乌发皆尽披散着在光裸着的身上,更衬得面容肤白若雪、容光焕发,一双桃花眼s-hi润润的,里面含着三分满足,三分慵懒。
“谨之哥哥,轩儿累了,歇一会儿成吗?”
他语声软软的,眨了眨眼睛,将被子掀了一半起来,王谨之的面容这才露了出来。
“别胡乱折腾,若是着了凉可有的你受苦。”
王谨之叹了口气,将锦被拉了上来,盖到了少年光洁纤细的肩膀之上。
他一张往日里总是严肃古板的脸孔此时略显放松,可是兴许因为是突然见了光亮,眼中又有些若有所思起来。
“你总怕我冷,这不,屋里放了这么多你送来的炭盆,冻不着我的。”
程亦轩说着,用手指爱怜地抚摸着王谨之的眉头:“你最近心事太重了,总是在叹气。这都快要过年了,还不能暂且松泛些吗?”
王谨之本不想叫他担心,可是还未开口,已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委屈你了,轩儿,我这几日都……”
他还未说完,已经被少年用柔软的嘴唇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谨之哥哥,你又说这些……我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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