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两人闻声回首,只见雷乾背着手站在门口,脸色比那天色还要难看。两人赶忙分开,流景脸上充血,瞬间红的像盛开的榴花。宁慧倒是镇定,悠然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将军。”
雷乾声音冷得像冰,“公主折煞了老臣。”其实宁慧自在军中议事来,每每都是男子装扮,行男子礼,对雷乾也执礼甚恭,雷乾早都习惯了,此时不过挤兑。
宁慧才不管他,反客为主道,“正要找将军议事,不知此时可否方便。”雷乾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流景,冷冷笑了一声,“方便,公主请!”
他就知道这个细竹竿一样的瘦面首牵着公主的心,这才跪了几时,就又是熬药又是探望的,这回只怕是要求情了。求就求吧,他早想好了应对之词。
秦副将始终把公主当做公主,不管宁慧怎样,他都恭恭敬敬行礼问安,这时看宁慧衣衫单薄,略有瑟缩,便在问安之后又孝敬了一件大氅,然后站在了雷乾身边。
宁慧裹着大氅,身上暖和起来,骨节里的疼痛变成了麻、痒和胀,难受的紧,但她平静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疏淡的笑容,谁也看不出她身上带着怎样的病痛。
雷乾翘着脚坐着,带着几分了然而傲慢的笑,等着宁慧开口。
宁慧自己倒了杯白水,温热的,握在手里,暖意通过手心游走在四肢百骸,叫她觉得略微舒服了些,她浅浅酌了一口水,才道:“安定府的事,两位将军有何打算?”
雷乾眉头拧了一下:“要是没有门口那个祸害,按公主的计策,咱们此时只怕已经是安定府的英雄了!”
宁慧站起来,深深一揖:“流景江湖侠客,自由散漫,不懂军中令行禁止的规矩,该罚。她常侍奉我左右,我未教会她规矩,更该罚。只是事已至此,总该想法子挽回。”
雷乾再不待见流景,也不能太过怠慢宁慧,早就避在一边躲开了流景的大礼,虚扶着宁慧连道不敢,无奈宁慧总是不起身,倒叫他急的出了一身汗,频频向秦副将使眼色,秦副将本来捻着胡须看热闹,这会儿才上来扶起了宁慧,帮着劝一句,“公主快别多礼,雷将军受此大礼,只怕夜里都要亏心地梦魇。”
雷乾瞪了秦副将一眼,脸色稍霁,他看了一眼撇嘴笑着的宁慧眼里的几分俏皮,心里微动,他雷乾活了大半辈子,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一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和宁慧计较什么,她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十八|九岁,未见过世面,未经历风雨,如今不过是为情所困,看上了一个小白脸,谁没个年轻的时候,没个为情所困的时候呢?
再说那个流景,虽然不招人待见,但这些日子看来也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再说她不过是在安定守备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的时候杀了安定守备,虽然这极其多此一举,且小瞧了他雷乾的应变能力,还将本来简单的事情推到了一个复杂的局面,但说到底,他如此冲动还是为了自己。
雷乾的眉头又拧起来,让了让宁慧,“公主请坐。”宁慧等他坐了才坐,指了右手的位置,“秦副将请坐。”
等秦副将坐了,她才道:“薄言竟说服安定守备出兵抵抗戎人,实在出我意料。只是那安定守备鼠目寸光,抵抗戎人这等笼络人心的差事他不认真办,倒反过来对付咱们,实在辜负薄言苦心。”
雷乾忍了许久,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公主在旧朝人们心里地位特殊,给咱们个下马威比赶跑戎人不知值钱多少,立功心切罢了!”
宁慧只微微一翘嘴角,也不知是嘲弄还是不屑:“将军明说罢了,我的脑袋比戎人可值钱不少。袁统领一事民怨沸腾,那人抵不过悠悠众口,将罪责都推在我身上,说斩得我人头者赏金百两,良田千顷……不提也罢。只是安定守军中似有传言,说薄言与新朝勾结,才致使安定兵败,折损了将士。”
“哦?”雷乾忙得脑仁疼,连流景这个碍眼的人他还没腾出空来收拾,加上薄言说服旧朝驻军出军,流景又当着众人的面一刀背砸死了安定守备,收买安定府人心的事基本泡汤,他也就未曾留意这些小道消息。
但他瞬时心里迷雾团了一团,不由琢磨着疑惑地看了一眼宁慧,但见公主殿下面色平静,丝毫不见得意,也丝毫不见惭愧,便笼统地应了一句:“安定守军兵败,推卸责任罢了,只可惜了薄言。”他看宁慧微微低了头,征询道:“公主的意思是现在去拉拢薄言?”
宁慧微微咬了咬唇,“不,咱们只张贴榜文,说此事和薄言先生半点干系也无,力证薄言清白。”
雷乾蹙着眉点了点头:“哼,公主倒是会玩弄人心。”宁慧明知这句是损她阴险,却是神色如常,“等收服人心再行举事,事半功倍,将军以为如何?”
“倒也不是不可!”雷乾蹙着眉头:“眼看就要入夏,西北天气燥热,士卒水土不服是常事,稍事休整更好。”
她颔首赞同。事已议完,她不多留,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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