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归没有再看孤翁,而是从开着的木门看出去,看着才刚刚抽出嫩芽的树林。孤翁依旧伏在地上,杨意和王一也默不作声。
过了许久,卓不归问道:“既已铸成大错,为何还要隐瞒于我,让我来南疆?”
孤翁道:“属下无法解蛊,只能保得习情不死。担心宫主若与习情相离太近更易引发蛊毒,只好请宫主离开六阳宫一段时间,希望在此之间能尽快找出解蛊之法。因昔年蛊王与苗妻有旧,便想请宫主前往找寻蛊王,或许也能解除蛊毒。”
卓不归低笑一声道:“你如何断定能找到蛊王?若是找不到,我也算死于非命了吧。就算找到了,又怎知蛊王是否会出手相救?”
孤翁磕头泣道:“属下只能出此权宜之计,若最终找不到蛊王,属下愿以命换命,也要保全宫主。”
卓不归对孤翁的说辞不置可否,稍微沉默后又道:“我到苗疆后,一路遭人追堵,也许还没找到蛊王便会身死。如今尚还苟活,只因天不绝我,更兼得了杨盟主相救。那些追堵我的人可与你有关?”
孤翁连连叩首道:“属下罪该万死,但此事并不知晓。属下离宫之前收到信件……自称是苗妻之女,要属下前往清衣教换取解蛊之法。”
杨意皱眉道:“又是清衣教,如此阴魂不散,是又一代魔教要出世了?难不成他们加害卓兄是为了借此立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清衣教是必定要去的了。好在我们已经有了准备,到时候不至于太过无策。”
卓不归没有在意杨意的话,而是道:“信件中可有提到你前往清衣教后要如何对待?”
跪在地上的孤翁不由一颤,沉沉埋下头去道:“当年无论如何,是我弃妻女而去。如今因果循环,愿一力承担,恳请宫主准许属下告老。”说着又磕了个头。
卓不归却忽然叹了口气慢慢道:“记得幼时,师父严厉,督教文武,日日不殆。有一年冬夜降大雪,翌日不愿早起,被师父罚在武场扎一个时辰马步。那时年幼,分明记得往年下雪师父都会特许贪睡免去晨练,不明白为何突然就变了规矩。心中十分委屈,便在雪地里一边扎马步一边哭,泪珠子都变成了冰渣子……后来染了风寒,烧了三天,哭浑了直叫喊着讨厌师父不要师父,师父无奈只能离得远些。那时候是您抱着我喂我吃药哄我睡觉,在床前守了三天,我一直记得。”
听卓不归如此说来,孤翁更是落下泪来:“属下有负宫主所望,有负老宫主所托,无颜面对宫主与老宫主。”
看着昔日亲近长者颤抖地伏在面前,卓不归心中终是起了涟漪,温和了稍许道:“探查清衣教势在必行,我已有杨盟主相助,此行定有收获。便是不成,也已有了破蛊之法可做考虑,不必担心。本座绝不会受他人所制,至于犯我六阳宫者,本座也必让他付出代价。”卓不归说到这里言辞凛冽,垂了眼不再看孤翁,浑身散发出浓重的杀气。
“宫主——”孤翁听到卓不归的话有些没反应过来,更被他的气势震慑,一时不知他的打算。
卓不归又抬起眼向孤翁,而后沉声道:“清衣教之行孤翁就不必去了。王一,安排好送孤翁回去,本座回还之前,六阳宫上下需严阵以待。若月末时本座还没有回转,就让安宁和秦朗上凌雪峰请老宫主主持事务。”
孤翁磕头求道:“请宫主准许属下前往清衣教。”
卓不归起身走到孤翁面前,俯首看了他许久,却是冷声道:“孤翁,在本座心中,师父如父,你亦如此。清衣教之事自有本座解决,你随刘三等回返六阳宫去,即刻启程。”
“是!”王一领命,叫了侯在外头的影卫刘三和吴十四进来,向孤翁揖首道,“请孤翁随影卫离开。”
孤翁难以置信地看向卓不归,连连磕头老泪纵横道:“宫主怎可以身犯险?求宫主准许属下前往赎回解蛊之法,以偿属下犯下的过错!……”
卓不归没有理会孤翁,只是道:“本座心意已决,无需多说。离开吧。”
二影卫得令,不顾孤翁还在磕头,径直将他架了出去。
“求宫主勿要以身犯险……”孤翁犹凄声喊道,但很快消声,应是被封了哑穴。
杨意看着卓不归负手而立悲喜难测,终是叹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他此时方知劝你不可以身犯险,却不知来到苗疆便是入了虎穴,如今也只能进不能退了。”
卓不归眼看孤翁被影卫架着离开,忽然哂道:“好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杨意不解其意,有些狐疑地看着卓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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