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后,白辰直接划开一圈结界,把自己和章肃文同圈在其中,再转望向城门,城内一时涌出了好些人,个个东张西望,片刻后,又垂头丧气,如走丢了猎物的猎人。
离漠古镇不远有一处村落,入村的时候,章肃文的两个侍卫说起,这村子早几年毁在了一场山泥塌方里,倒是不知如今竟是又有了人烟。
农家的屋主是个小娘子,白辰不过对他微微一笑,小娘子便羞涩地把人迎进屋来。
白辰暗暗自嘲,齐兄弟啊,老夫好像一不小心又惹桃花了啊。哈哈哈。
小娘子姓秦,闺名一个玉字。
一屋两间房,客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秦玉等在门口,瞧着白辰把扛着的章肃文扔在床上。
白辰见她疑惑,便一本正经地胡扯,章肃文是他表亲,路上犯了旧疾,只得先找个地方歇一歇。
至于那两个命大的侍卫,白辰在进村前就打发了。
士兵甲:“上仙不让我们入村?这是为何?”
白辰从他身上接过章肃文:“好不容易从蜘蛛口中活下来,就这么急着又赶着送死?”
士兵甲和乙:“……”
“公子,不如去不如去城中请个大夫吧?”秦玉依然站在门口,关切问道,
“多谢姑娘好意,他歇一会就好。”白辰还故意朝她咧嘴一笑,瞧得秦玉顿时满面绯霞。
秦玉借口和白辰说好一会儿话,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傍晚时分,秦玉来请白辰用膳,见到章肃文已经醒了。
方才章肃文睡着了,她倒是不曾瞧得仔细,这下细细打量,这一双秀目,便再没移开过,竟是连白辰都不去瞧了。
章肃文凤目狭长,眸底深邃,不管秦玉如何抛诸眼波,他始终波澜不惊。秦玉连握箸的手心都在发烫。
明知这人遥不可及,偏又让她忍不住接近。
一顿饭,秦玉低着头,时而偷偷勾起的嘴角,眼底眉梢间,流露一线风情。
章肃文还没有完全清醒,但这女子如此大胆,又如何逃得去白辰的眼睛。只是白辰试探了数次,秦玉的的确确是个凡人。
难不成这是真的相中了章肃文。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榻,白辰已经大喇喇地躺去了大半张床,指着边上两张拼凑的椅子,道:“委屈将军了。下午扛得你累死了。”
章肃文“嗯”了声,却并没有睡下,而是在桌案上铺开了宣纸,动手磨起墨来。还特意把那盏油灯往边上移了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片光亮。
白辰颠簸了几日,也顾不得亮不亮的,还真就倒头就睡了。
窗外的更声打过三响,屋中的油灯突然没有征兆地跳了几跳。章肃文的一笔刚刚落下,只听见窗口的一处角落里一声轻响,接着一缕微不可见的烟雾溢了进来。
章肃文一个箭步,无声无息地走到床边,却见白辰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他。章肃文一把捂住白辰的嘴,弯腰低声道:“好像是迷香。”
白辰眨眨眼,示意他拿开手,顺手丢出一道紫光,罩上那缕雾气,雾气挣扎了几下,仍是敌不过那道紫光,被吞没得一干二净。
屋门被悄然推开,一只软底透空锦靿靴跨进来,而跟着出现的身影,竟是穿了一身大红的喜服!
秦玉的鬓边插着一支朱雀金钗,眼尾高高挑起,唇点一抹朱砂。手里居然还捧着一件同色男子喜服。女子左右瞥了下,便朝伏在案上的章肃文走去。
在床上装晕的白辰心底惊呼,这女子是要和章肃文成亲么!
门外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白辰依稀记得这两人是他们刚入村子时遇见的两个农夫。
秦玉认定了两人已经昏死过去,当下扒了章肃文的外衣,替他换上了那件殷红袍子,一顶白玉发冠仔仔细细地系在章肃文挽起的发髻上。
屋子的正堂被布置成了喜堂,一双大红花烛上绕着金丝,落下滴滴红泪。章肃文被两个汉子架着,对首站着一身嫁衣的秦玉,女子如花,面含羞。
“郎君,妾身等你好久了。”
烛影缭乱纷纷,三更天外一片漆黑,静夜有如被突然下了静咒,安静得呼吸声都没有。
秦玉的眼底堆着满满的痴恋,像是恨不得溺死在眼前这人的骨血中。她瞧得痴了,所以瞧不见袍袖里,章肃文的手早就攥握成了拳。
“一拜天地。”
秦玉弯下腰。
两名汉子按着章肃文俯身。
“放肆!”
门口突如其来一声断喝。
白辰本欲伸出去的脚,硬生生地又收了回来。
三更天,村子里突然现出无数火把。来人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屋子的黑衣人靠站两边,让出一黑衣黑袍的人影。
人影穿着一件连帽的黑袍,虽有火光绰绰,但仍是照不清这人的颜容,幽幽暗暗,忽明忽现,唯一能看见的便是那张涂着艳色口脂的双唇。
“我让你拿人,你倒是好,竟又想着自己成亲么?”
黑衣女子的声音冰冰冷冷的,浑然不像个活人该有的声音。
然而白辰打量了半晌,这女子便如秦玉一般,身上并无半点妖气,确是一普通的凡人。
秦玉跪在地上,抖若筛糠,说出的话语都一同在发抖。
“贱婢不……不敢……少……少主……”
黑衣女子走到章肃文面前,章肃文仍然歪垂着头,不动声色。微启的眼眸却让他瞧清了女子的面容,心底顿生一抹剧痛。
屋外又是一梆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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