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扒住了只桌腿不肯走,被蒋方铎一手扯开,依旧面无表情地拖走,白辰憋着嘴,朝一桌子的佳肴挥了挥手。
蒋方铎自是故意带他经过膳厅,不然,要到大牢里来,又何必兴师动众地绕这么大一圈。
阴冷,潮湿。锈迹斑斑的牢中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相比方才那一桌的喷香,这天壤地别更是深深深地打击了白辰。
他收起五识,杵得跟块木桩似的,一动不动。
“你把这些人给本官弄明白了,那一桌子菜都是你的。”蒋方铎既然能把人抓来,也是掐准了他的死穴。
自从老窝被人端了之后,白辰从寻死觅活到苟且偷生,终于能悠悠荡荡这么些年了,却唯有两大弱点不可说,因为不说也是人尽皆知。
财迷,吃货。
二选一的话,白辰铁定会选银子,毕竟银子可以买吃的。
蒋方铎望见他一双如墨玉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想是在思考他的提议。
他刚上任的那一日,官家的轿子在山道上迷了路,兜了大半圈都没有找到出路,前来接他的衙役很是紧张,说他们这是撞上了鬼打墙。
绥林是个小镇,但因为是边塞重镇,朝廷也是万分看重此地,只是一任一任的县令来了,不是痴了,就是死了,搞得每一任县老爷,来上任时都如丧考妣。
蒋方铎是前年京中殿试的探花郎,原本是个京官,潇潇洒洒走一任仕途,正该是意气风发时,谁知眼一花,站错了队,大丞相倒台的时候,他就猜到自己一定会被牵连,不过还是没想到,会被牵连到这个鬼地方来。
更没想到,一来,竟然当真遇到了鬼。
蒋方铎的人马在山林里绕了多少日,他已经记不清了,仿佛在那场的迷阵中,连日出星落都不见了。他亲眼见着身边的随从一个一个发癫发狂,为了最后一口的水,拔刀相向。
蒋方铎从来没有杀过人,也没想过他杀的第一个人,是跟了他六年的书童。
书童死的时候,两只眼珠是往外凸起的,眼白完全变成了恶心的屎黄色,整张人,嗯,是一张人,就好像用了张人皮穿在一方骨架上,恐怖至斯。
“咦?哪里闯进来的人,没有瞧见外面竖着那块牌子么?”
蒋方铎是在自己快要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看见白辰的,那人的那张颜,身着一袭皓雪白衣,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蒋方铎错觉是仙子下凡,来救他这个濒死的可怜人了。
蒋方铎就这么一直望着白辰,以至于白辰是怎么把他救出去的,他都不在意了。在意的是,他想就这么一直,一直地瞧着他,不要离开片刻的视线。
白辰在他身上摸出了上任的公文:“蒋方铎,蒋大人,原来你是新来的知府,怪不得没瞧见我竖得那块牌子。”
“嗯?”
白辰扔了个白眼:“当官的,不都眼高于顶么。”
说来,这确是白辰冤枉了蒋方铎,他是知府,坐轿子来的,哪里会瞧见白辰那块写得歪歪斜斜的警告牌,而且还是被杂草淹了一大半的牌子。
白辰的指尖逸出一点青蓝色的光团,一跳一跳地飘在前面,跟盏路灯似的。
“走吧。蒋大人。”白辰架着他,无奈地瞥了眼那顶碎成渣的轿子,叹气说,“大人,你是想要在绥林呆成疯,还是死呢?”
“什么?”
白辰掰着手指,把这些年的绥林知府一一报了通,其中三个挂了,死相恐怖,关键是咋死的,最后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四个痴了,还有一个勉强算是正常,只是一天到晚喜欢把自己扮成个青衣,叽叽呀呀地在城里乱奔,裸奔。身上披着两截从戏服上扯下来的水袖,吓得镇上的百姓都拿他来当唬孩子的大魔王。
比如……
你这娃儿再不好好吃饭,等陈老爷来抓你。
人小不学好,居然去掀隔壁家李姐儿的裙子,等陈老爷来抓你。
臭小子,明天再偷不到银子,等陈老爷来抓你。
白辰学起那些七姑八姨来的模样,甭提有多惟妙惟肖了。看得蒋方铎是把身上的伤都忘了,还跟着他,露了个随心的笑容。
“白辰?”
“嗯嗯,老夫是叫这名字。”白辰冲那点蓝光招招手,“谈买卖呢,慢点走。”
光团听话得很,立刻静静地浮在半空,还抖下了几点蓝色碎片。
“急什么,大人这不是在考虑么。”
白辰自说自话,不过蒋方铎明白,他这是在和那团蓝光交流。想这人如此轻易地入山,出阵,自己一大圈人走成了死境的地方,仿佛根本不在他眼中。
而他所提到的那些前任,不是胡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整个朝堂都传遍了。是以,绥林被视作了龙潭虎穴,没有人肯来,自己若不是惹了罪,给他一百颗脑袋,他也是不愿来的。
“保本官平安度过任期,条件你任开。”
蒋方铎思忖半晌又半晌,终是先行开了口。
“对嘛!蒋大人,早说就好了嘛!”
白辰开怀一笑,笑得一双桃花眼都眯成桃花枝,敛成了一弯新月,就想让人醉死在这弯月色里,只是他的唇色依然苍白。
牢里的油灯突然爆起了几点火花,爆醒了蒋方铎的思绪,皱了皱眉,猛一掌拍在案上,上面那副的镣铐被震得“当当”乱响。还把趴在桌上睡着的人给震醒了。
白辰揉揉眼睛,一脸还没睡醒的憔悴:“怎么了?地动了?”
蒋方铎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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