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叔每日按照时辰给他送饭食热水换洗的衣物,“恭叔,今日是二十四还是二十五了?”
“小少爷,二五了。”
尤清洄又问:“浮生情况可还稳定?”
恭叔道:“稳定,就是一直未醒。”
尤清洄叹了口气,不多言。
已是十日过去,他却一无所获。
血却已用尽……
浮生依旧双目紧闭,维持着侧向外的姿势,无知无觉,像是瓷娃娃,沉睡在漫长的时光尽头。
尤清洄检查了一番,胸腹和肩膀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狰狞的疤痕。胸口的好一些,有些结痂的地方已是脱落,长出淡粉的新肉,肩膀处却还是个褐色的疤。
腰间的印痕果已延到腹部,似乎比预计的慢,也就是说还可多争取几天。
总的来说,情况稳定,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尤清洄抽刀,又放了一小碗血。
长期维持一个姿势,怕浮生的半个身子早给压麻了。
鉴于左肩的伤已无碍,背部还不能碰着,尤清洄替浮生翻了身,面朝里,背朝外,尽量的舒展他的四肢,尤其是左臂,莫给身子压到。
做完这一切,尤清洄看着浮生苍白憔悴不省人事的样子,想想至今找不出解毒的方法,心情一时抑郁到极点。
恨不能借酒消愁一醉方休,好将这忧心焦躁塞进望不尽的黑暗,再不相见。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跟后厨的小丫鬟要了壶烧刀子,迎面碰上多日不见的罗度。
罗度整个瘦了一圈,眼底是暗暗的青影,想是许久没睡好。
听恭叔说,罗度这几日一直是白日里在外处理事务,夜间不论多晚,都要回到谷中,在浮生那里呆上一夜,也不知是睡没睡。
还有原生,浮生这一晕,外头花草的生意担子便落在了他身上,同时兼顾着管理谷中向外流通的货物,还担心着弟弟,形容也是憔悴不堪。
他虽没见着,却也能想象。
见尤清洄沉沉的站在那里,罗度便知,没有好消息。原先乍一见到清洄时眼底薄弱的光亮渐渐熄灭,沉默着朝尤清洄微微颔首。
尤清洄轻轻点头,便不再看他,竟是直接跃起,向幽林疾驰……
灌了口酒,那些带着酒气的水流像是小刀子,一路从喉腔割到胃底,火辣过后竟起了丝丝酥麻,这是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足以麻痹人心。
难怪说酒能烧愁,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也不知灌了多少,尤清洄晕乎乎的想。
他恍惚觉得自己的酒量又好了,喝了这么多也没倒,又仿佛觉得,他早就醉了。
尤清洄撑不住愈发沉重的脑袋,蓦地往雕木桌上一倒,手臂扫过桌面,桌上物什扫落一半。
酒壶酒杯应声而碎,伴着脆生生的瓷器破碎声,尤清洄迷糊的脑子清醒了些,摇摇晃晃的趴到地上,耳朵贴着地面仔细的听,只听得‘呼呼’的风声,困惑的歪了歪头,指腹蹭了蹭木制的地底,感觉有些湿漉漉的,将指尖凑至眼前,白生生的,好像就是皮肉,得不到要领。
看了半晌,看得快成了斗鸡眼,尤清洄倏忽眼前一亮,一拍脑袋——是了,他方才蹭得是指腹,看得却是指背!
于是乐呵呵的用指背也蹭了蹭那湿漉漉黏糊糊的液体,这才放至眼前,观摩了片刻,眨眨眼,这红通通,好像是血嘛……
等等,尤清洄身躯一颤,酒醉的脑子登时转醒了,神志理智智商一股子回了本体。
原来那桌上并非只放着那一壶烧刀子和几个酒杯,更有尤清洄用来盛血的杯子,方才一股脑被他拍飞到地上,血水与酒水相融纠缠,原先鲜红的血液竟以可观的速度暗了下来,颜色渐渐变深,半盏茶后,血水停留在正常血液颜色范围内。
任谁也没法轻易相信,这种让人极为头疼的毒药的解药竟是如此之简单,简单到让人难以置信。
尤清洄只觉心跳顿了顿,半晌后疯狂而剧烈的鼓动在胸腔,尤清洄屏息等待结果,待血水色泽不再变化,便伸出轻颤不止的手,几欲接近地面时,忽然一个用力,狠狠的蹭了一手掌的血,在确认血液的颜色的确恢复正常时,这才大喘了口气,软倒在地,看着与鼻尖咫尺距离的一地碎渣残液,尤清洄缓缓的弯起了嘴角,一滴泪蓦然自眼角渗落,片刻后,再无痕迹。
……
急急的抱着一大坛烧刀子冲进浮生房间,惊得趴在浮生床头瞌睡的罗度立时跳了起来,刀剑相向。
尤清洄没理他,酒坛往床下一放,坛中酒水左右-倾摇,落了一地的酒渍。拉过浮生的手,举刀就割。
罗度眉心一跳,“你这是……”又见至地上的酒坛,再看看尤清洄心急的模样,隐约明白了什么,眼中涌动着激动狂喜,喉间‘咕咚咕咚’作响,愣是发不出一个音,竟是一时忘了如何言语。
尤清洄放了血,倒了酒,将酒杯放在朱漆红木桌的正中央,与罗度趴着一起屏息观察。
眼见着方才在林中那一幕清晰放大的呈现在眼前,两人心中顿时欢腾鼓舞,乌云密布的天空霎时晴空万里,找不到一丝腌臜的痕迹。
“快,”尤清洄推推已被狂烈的惊喜冲昏头脑不知所措的罗度,“把恭叔原生都叫起来,再找几个伶俐的丫头,准备给浮生……”尤清洄顿了顿,平复了颤抖的音,“解毒。”
已是入夜,谷中俱寂,万籁陷入深眠,黑暗侵袭,笼罩天地,无边不尽。
暗夜中,唯有一盏灯火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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