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空寂。暗影幢幢。对面的宿舍仿佛透明装置,被包拢在凌晨时分的昏暗里。远方几盏灯火,明灭,闪烁。看不见周边的有形物体,它们已经同黑暗混在一起,脆弱的烟火无法将其点亮。
祁安仍在脑中回忆着被敲门声破坏之前的那梦境中的绝美之画,和那个不清面目的人。脑袋在使劲,好像记忆伸出了强劲有力的手,拼命要把那越见消退的情境拉回。总有一种魔力能够使之在一个时间点里凝结,并供她综观全貌。
敲门声,随着远方灯火的全然熄灭,彻底地沉寂了下来。来得毫无征兆,没有任何暗示,没有人会想到它竟然同远方的灯火同一节奏存在着,并且消亡着。尽管声源和光源相去甚远。没有渐变的趋势,就在最后一点闪烁熄灭的瞬间,嘹亮着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这一切就在眼下发生着,尽管她的清醒意识并不在这里。她看到了声音的形状。不是呈现规则或是不规则的图形,看似二维平面又似三维立体,却难以细致至用语言描述出来。在她伸出左手想要触碰的时候,灯火骤灭,声音遁形,三者发生在同一时间。好似她的手触碰到了开关,不料将它们全都按进了终途。
不是有人敲门想要进来吗,又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呢?这是唯一一个她为这里的现实世界而发的疑惑。也许是因为对这样的现实没有精力十足地全神贯注着,她没有一丝一毫有关害怕的想法,无法觉知到害怕,更无法意识到害怕的潜在根源。即使此刻她正身处一个极其超现实的,无限延展的黑暗之中。
有音乐响起。从上方降落,又像是从下方往上升起,分不清前后左右,仿佛正在把她整个人团团包围。没有人的气息,仅是乐器在发声自动演奏着。声音像是被黑暗吸去了生命力,在冷夜中如不着衣服的人一般瑟瑟发抖。若隐若现地颤抖着,像极了情绪的波动起伏,时而高亢大哭,时而低声窃笑。如此,以至于甚爱音乐的她对此种音响完全失去了辨识力。
然而,它在发挥着某种职能,去执行它此刻唯一需要持续并确保某种效果达成的任务。不足以让精神混沌的人为之一振,也不足以逆转一个人的心情,只因于他们而言,它仅是黑暗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声音组合而已,即便是怪异的音乐,也仍有像鸟鸣蛙叫一样随意消涨的权利。但是,它正在将她脑中的模糊印象无情地用着它那让人听不出具体旋律曲调的演奏,像用橡皮擦擦除痕迹一样一点一点却快速地抹除。
祁安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开门的目的何在。她的宿舍门外没有人,而且她现在也不认为先前那声音来自于自己宿舍门的敲门声。那声响实在太大,又有说不明的具体形状,极大的可能是,这栋青年旅舍所有宿舍里的人都会怀疑有人在敲自己房间的门。然而实际上被吵醒又去开门的,似乎只她一人。
只有平仄起伏的乐音,延伸向另一个世界的黑暗。模糊中的暂存记忆在更加地模糊着。另一个明显有别于音乐的声音却在逐渐升高。祁安仿佛再一次看见了那在黑暗中的逐渐模糊之下向前伸出的右手手掌。五指的轮廓渐渐地柔和起来。影像的出现只是一瞬间。终于被怪诞的乐音吞没。被暗夜吞没。形销迹毁,只剩下声音,自很远很远的空间飘来。
她抬头挺胸直视前方。身体已经习惯了冰窖模式,也已经能够做到脱离刚才差不离是被某人恶意整醒后的混沌而对自己现在的处境进行独立思考。
真的没有人在敲自己房间的门!去了敲门声,居然换来了似乎更加扰人清梦的怪异音乐!祁安很想回去倒头就睡,去把那个绝美梦境追寻回来,看清那个无声无息晃到自己身后的人的相貌。她还想辨认出,自己那时候听的到底是什么音乐,十分清晰的印象却难以形成清晰的概念这一折磨快要把她的脑袋炸裂。查找着记忆中的曲库,始终没有一首能够对号入座。但是,所有这一切,都可以归咎于,那个恶意制造了敲门声,又换上促使记忆疾速消散的音响的某人。她至少要去找旅舍的管理员问清缘由。
祁安向前走着,穿透对面的宿舍。她感觉到了,心里为自己的这一特异能力感到诧异。从来没有过,纯是第一次施展。没有疼痛,也没有乡村中的微风轻拂面颊般的舒适感。她就那样走过去了,在不成二维或是三维的黑暗中如履平地。唯一的动作,就是往前走。她向着那个越发高涨越发清晰的声音前进,好像只有那里才有能够及时处理自己的现实反映意见的管理人员。
印象中是出了青年旅舍,就从楼房第三层自己的宿舍门口出来,穿透对面的宿舍,再往前走,这就到了。没有碰壁摩擦,亦无坠落的痛感。仅仅朝着那声音的方向,就到了旅舍外面。潜意识中对现实处境的最清醒的认知。想要和平且高效地解决深夜的纠纷,就必须走出那国际青年旅舍,向那远方飘来的声音面对面地申诉。
就那般一直走一直走,祁安稳稳地落入了街道中。街道似乎与宿舍三层楼的高度持平。
天色渐渐亮起来,然而没有太阳光照的迹象。上面的颜色只是如在黑色颜料中注入比颜料多几十倍的水,只是把黑颜料彻底稀释而已。然而足以使颜色的纯正发生质的改变。泛白色块,不具形态规则,笼罩着式微的黑。祁安蓦然想起自己出宿舍门时并没有转手将门扣上。那么后果极有可能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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