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睡得很迟,失眠得厉害,直到天光微亮才疲倦地合上了眼,无梦的睡眠中却也很不安稳,总要时不时地惊醒。十点多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丁满的。他迷迷瞪瞪地去接,就听见丁满在那边说话,声音很吵,人声嘈杂,秦正语叫他说大声点,丁满仿佛在吼一般,说:“我今天要走了!你过来送我吗?!”
“啊?”秦正语一下子坐了起来,“走?去哪儿啊?”
“不知道啊,先去我上海一朋友那儿吧。”
“你去上海干嘛?你有毛病啊!”
“你才有毛病呢,我要再不走,真的得给我爸妈绑起来塞去部队了,所以得赶紧跑……”
“不是,你做好准备了吗,就这么急匆匆地跑了?”
丁满在那头笑,“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做准备了,今天的车票也是早就定好的。”
秦正语意识过来,“所以你昨天来找我不是偶然?”
“对啊,临走前再打最后一炮,作为道别嘛。”
秦正语哑然失笑,“你真他妈神经病。”
“喂,说半天你到底过不过来送我啊?”
“好好好,你在哪个车站?”秦正语一边把电话夹在耳朵下边,一边把床头的衬衫拽了过来。
“北站啊,还有一个小时车就要开了。”
“我现在过去,你等着,啊。”
秦正语风风火火地出了门,临行之前看了秦正思的房门一眼,发现人已经不在了,或许回公司了吧。秦正语感到一种由衷的轻松,连天气在他眼里都晴朗了几分,在去车站的公交车上还听起了电子乐,快睡着的时候,终于被叫站声惊醒。
他在乱糟糟的候车厅找到了丁满,那人坐在长椅上,旁边放了一个高高的登山包,低着头在看手机。秦正语走过去,往他面前一跳,丁满抬起头来,看见他,然后就笑了。
“还真来了啊,速度挺快。”
“嗯,你要走了总得送你一趟。”秦正语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喂,秦正语,你哥昨天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秦正语扶着膝盖,扭头看他,“他还能把我怎么着?我怎么说也是他亲弟弟,他能打断我的腿把我逐出家门啊?”
“是啊是啊,你是他亲弟弟,”丁满说话的时候把亲弟弟三个字咬得格外重,“他知道你想被他肏没?”
“……你一定要说得这么直白吗?”
“我这嘴就这样,谅解一下,啊。”
“好吧……他那个,应该知道一点,又或者还不知道,反正,我也不知道……”
“你他妈说绕口令呢?”
秦正语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去靠在了丁满的肩上,去看他玩手机里的游戏。
“丁满,你走了以后想干嘛去呀?”
“不干嘛,就随便找点事情做,有手有脚的总归饿不死,白领我是没法当了,刷碗端盘子总会吧,”丁满语气懒洋洋的,“赚了点钱,然后就去旅行,一边旅行一边打工,就这样走遍世界,很多外国小孩都这样啊。”
秦正语嘀咕,“乱说的吧……就算真有,你又不是外国小孩,这里也不是什么西方国家。”
丁满笑了,“哎,放心吧,其实人的生命力比你想的顽强很多啦。”
“嗯,千万别死外头了。”
“死外头才好呢,我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家里头,落叶归根这四个字对我来说太可怕了。”
“不理解你这种人。”
“我还不理解你这种人呢。”
“那就别尝试互相理解了。”
“……秦正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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