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至深夜,心中感慨良多,劝退绿萼和兰馨,年富独自一人徜徉在幽静的雨轩长廊深处。倚栏遥望,玄月当空,繁星寥寥,突然一颗璀璨的星辰从天际滑过,留下短暂却十分耀眼的轨迹。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仰头望天,在流星闪现的那一刻,向上苍许愿:这辈子必须活得像个人样!
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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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富淡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起身回房,突听前方有脚步声,想折身已是不及。年富苦笑,看来今番只能做一做这梁上君子了。来人一开口,年富不禁皱眉,“端方,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就走,咱们还未向老祖宗请辞!”年氏疑惑的望着胡期恒,胡期恒却是神情凝重,“鄚州知府蒋兴云死了!”年氏更加疑惑,“一个知府死了,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自然只是个无名小卒,可他身后之人是四川巡抚蔡琰!”胡期恒目光幽幽望向平静无波的湖面,湖面幽深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暗泥潭,稍有不慎,极有可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年氏一愣,问道,“可是最近被撤职查办的那个四川巡抚蔡琰?!”胡期恒沉沉叹息,“岳父大人太心急了,以至狗急跳墙。”年氏急切道,“可是蔡琰已被撤职,不日就将被押解京城受审——”
“你个妇道人家怎知这其中的诡谲!”胡期恒气急,“蒋兴云在鄚州任上三载,兴利除弊,拒收节礼,凡事为先,深得民心。这个人在四川巡抚蔡琰突然被免职的节骨眼上死了,会让士林间如何揣度?纵然先前岳父有杀那蔡琰之心,恐怕这个时候也不能动手了。”年氏脸色刷白,“父亲恐遭人诟病——”隐身柱梁暗处的年富亦是心下惴惴,一旦激起民愤,纵然年羹尧风头正劲,恐怕也会步晁错之路。年富缓缓从暗处走出,看着胡期恒携年氏匆匆离去的背影,年富喃喃,“就看你够不够狠心了。”
连日来年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闭门读书。每每路过书房门口听到里间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纳兰氏的脸上终于一展欢颜,加之与年羹尧夫妻琴瑟和鸣,年妃的赏赐源源不断,也让年氏宗族认识到年府之中还有这么一位出身高贵,性子却淡泊的年夫人。一张一弛,乃读书之道。所以此刻年富流连于繁华的街道上,看商物琳琅满目,听贩卖呐喊吆喝,闻深巷老酒醇香,品街头小吃零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西街口。
“前方为何如此喧哗?”年富问道。手捧无数口袋,嘴巴里还塞着吃食的年禄顺着年富手指所指,“那里就是状元楼,每年应试举子等待秋闱结果,都会聚集在这里喝酒吟诗,谈论古今,自然也少不了风花雪月。”年富觉得有趣,便欣然而往。这状元楼气势当真不凡,整整上中下三层,呈半弧形结构,俨然是这皇城之中酒楼之最。
状元楼内高朋满座,谈笑风生,一眼望去竟无一张空位。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朋友如果不嫌弃,不防来这里一坐。”年富顺着声音望去,在靠近窗口的西北角一个年轻人正朝着年富抱拳颔首,年富点头答谢,径直走了过去。这张不大的八仙桌上已然坐了四个人,邀请年富入座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相貌堂堂,气质雍容,想来家世亦不俗。
在他身侧坐着一位略显羞涩稚嫩的少年人,见年富朝他看来,慌忙低下头去。而另外两位也是弱冠之龄,衣衫破旧倒也整洁,只是一个见到年富神情怯懦躲闪,略显自惭形秽,而另一个则恰恰相反,独自饮酒,神情倨傲。年富刚一落座,便道,“在下姓年,字竹韵,京城人氏。”
“在下姓孔,单名一个集字,山东人氏。”气质雍容的年轻人逐一介绍道,“这位姓张,单名一个玉字金陵人氏,而这位姓李,名东亭,也是京城人氏。”略显自卑的年轻人强颜欢笑朝着年富拱手,“在下李东亭。”而李东亭身侧的张玉却是连眼都没有抬,可见其人心高孤傲,愤世嫉俗。一旁的孔集赔罪道,“张玉性子孤冷,为人却无恶意,而且自古以来,有才之人必多怪
癖!”孔集这是那话挪揄张玉,张玉讪然一笑,竟也不反驳。
以免冷场,孔集道,“竹韵兄也是这一届科考的举子?”年富自嘲苦笑,“十年寒窗,临了却因身染风寒,错过今次大考。”孔集面露惋惜,随即笑道,“幸亏错过今次大考,否则纵然竹韵兄才高八斗,此番恐怕也要铩羽而归!”望着孔集星目之中闪现点点促黠的暗芒,年富笑道,“若如此,岂非上天注定。”
孔集灿然而笑,“竹韵兄心胸开阔,令人敬服。”孔集举杯赔罪,年富欣然饮下。举子十年寒窗苦读,日夜期盼一朝高中飞黄腾达,所以往往心高气傲,不肯服输,孔集以话刺探,暗指年富恐有不及在座的一位,却不想年富不以为然。可见其胸襟、气度、涵养尽皆可交往之辈。于是孔集继续说道,“刚才虽多有冒犯,然而张玉之文采fēng_liú的确出类拔萃,特别是策论奏对,今番天下学子,恐怕无出其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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