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慌忙起身,殿下跪倒,垂首低眉,语气沉痛,“臣有罪,逸走罗卜藏丹津本是死罪,皇上不加罪责,反而恩赏于年家上下,臣诚惶诚恐——”年富紧随年羹尧身后,匍匐于地。只听头顶上雍正突然问道,“新晋爵爷年富,你来说说该叫个什么名字好呢?”年富稍一沉吟,垂首回答,“不如就叫它达摩克利斯剑吧。”雍正眉峰一挑,似是来了兴致,“哦?这达摩克利斯有何出处?”
年富道,“下臣自幼体弱,加之年少欣奇,常着人找些古书奇书消磨。在一本洋人传教士注解的‘古希腊通篇’中下臣读到这样一则有趣的故事。古希腊有位国主宴请大臣,宴会时却在这位大臣头顶上用马鬃悬挂一把宝剑,令这位名唤达摩克利斯的大臣惶恐不安。终其一生,达摩克里斯大臣兢兢业业效命于这位国王,只因为他头顶上时刻悬挂着一把宝剑。”年富的故事讲完了,现场有片刻的沉寂。
雍正笑了,“旁门左道!”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故事倒是一个好故事,就叫它达摩克利斯剑吧!”将剑交到一侧垂首伺立的大太监张起麟手中,“命匠人将名字镌刻其上,家宴结束后一并交由年爱卿带回去!”张起麟抱剑而出。雍正微微扬手,宫廷仙乐悠扬再起,新一支舞曲翩然而至,年羹尧带着浑身的冷汗与狐疑重新入座。
入座后的年富不再是无人问津、得天之幸的纨绔子弟,无数双暗暗瞩视的目光令年富嘴角不知不觉间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酒过三巡,气氛正酣,艳若牡丹的年妃突然娇颜失色,绢帕掩嘴欲呕,雍正关切道,“可是身子不爽?”年妃见问,白皙若雪的粉腮上泛起一丝嫣红,娇羞道,“臣妾无事,皇上切勿担忧。”已不是初次为人父的雍正心头一动,问道,“爱妃可是见喜了?”年妃娇羞不已,“皇上——”雍正大喜,“爱妃何不一早言明!”
年妃道,“才一月有余的身子,今儿早上请张御医把脉才确认的。早前皇上忙于政务,臣妾心中虽有猜度,又岂敢以无根之言随意搅扰了皇上。”雍正拉过年妃纤白的手掌,好一番爱怜,“凡事仔细当心些,协理六宫事务暂时交由谦妃打理,莫要逞强动了胎气。”年妃虽有不甘,然而早前失去二子一女的惨痛经历,让她比谁都清楚,不论家族荣耀,还是自己死生大事,都需要她必须有一位可以依托的皇子!
雍正旁若无人的关切,令年妃羞涩难当,微微螓首的顷刻,那双含情的眼眸分明与年羹尧有瞬间的对触。年富心头一动,年妃有喜,恐怕最早被通知的是年羹尧,“身怀龙裔”这是一张可以通关通天的王牌。然而年妃与年羹尧不经意间的眼眸对触,没能瞒住年富,同样也没能瞒住在场另外两个女人。乌拉那拉氏的目光幽深,尽管这个女人依然笑得大度雍容,母仪天下;而另外一个女人便是那位坐在末位,姿色毫不逊于年妃的温婉女子。
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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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妃君前谢恩,自是有家欢喜有家愁。年富对于谦妃刘氏知之甚少,然而此刻瞧其模样柔弱谦和,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一双眉目淡泊清朗,如远山黛月,浑然天成,这是一位与世无争的平静女子。年妃有喜,群妃纷纷上前道贺,乌拉那拉氏更是诸多关切之词,俨然一对娥皇女英姐妹情深。温婉和顺女子略微踌躇来到雍正年妃跟前行礼,“恭喜姐姐,贺喜皇上——”女子垂首,眉目如画,双眸含怯,竟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雍正刚想抬手抚慰,年妃突然按住胸口,“皇上,妾身心口闷的紧。”一眨眼的功夫脸色憔悴,体力渐有不支。
皇家家宴草草结束,雍正特赐年妃同辇回銮。皇宫内院,外臣不得逗留,群臣散去,年家父子谕旨钦点翊坤宫前等候。想到临出畅春园时,温婉女子脸上的失落,年富不禁眉头深蹙:一个漂亮的女人,假如有一颗聪明绝顶的脑袋,尽管没有显赫门庭倚仗,那她在这深宫大院内能走多远?年富想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在后世被演绎无数版本的传奇女人。翊坤宫门前宫灯晃动,雍正的銮驾至东门而出,径直穿过长廊而下,渐渐堙没在假山花木之间。
“区区四品典仪凌柱的女儿居然圣眷不衰,手段的确高明。”年羹尧冷哼。年富道,“父亲说的可是那位熹嫔?”年羹尧点头,“此女子看似性子柔和,与人为善,殊不知男人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明艳动人,温婉怡人。”就在这时候大太监张起麟手端剑匣来到年家父子跟前,“皇上口谕——”年富紧随年羹尧身后,垂首跪地,聆听宣旨,“甘心淡泊,以绝徇弊,始终固守,做一好官!”年羹尧叩谢,“臣遵旨!”
“老奴恭喜年大将军三喜临门!”张起麟阴阳怪气道,年羹尧不假辞色冷哼,从张起麟手中接过剑匣。年富躬身行礼,“总管大人客气。”年富在俯身的瞬间,将一张面值额千两的银票塞入张起麟的袖口之中。张起麟一愣,随即面白无须阴测测的脸上露出隐晦的笑意,“年大将军果然好福气。”年羹尧抱剑孤立,仰头望天,似乎根本没有瞧见年富与张起麟二人之间的小动作。
年富谦逊道,“方才宴会之时,前厅水榭喧哗,可是出了大事?”张起麟摸着袖中银票,心里揣度,口中却说道,“可不是,隆科多大人醉酒,竟于张廷玉大人吵了起来,惊扰了圣驾。”年富略一沉吟,问道,“总管大人可知那二人因何而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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