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摇头:“我知道前辈是希望我不单单依靠背景声的提示,而专注于语气来找到答案。”自己无意中一句请求,竟然让对方如此用心地准备。也不知是舒容予性格所致,还是多少对自己与旁人有些不同。
舒容予垂下眼想了想:“下次见面时,我还有一张cd要给你。”
“这次是马来西亚语,还是马达加斯加语?”顾泽打趣道。
“法语而已。”
顾泽噎了一下。
“前辈,这么说也许很不知好歹,”他忍不住出口,“但在这些高难度的听力题之前,能不能先给我点别的任务?”
舒容予看着他,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顾泽硬着头皮又说:“比如说,对配音有直接帮助的练习?”
“有直接帮助的?”
“像是以前培训课上的那些……虽然我自己不清楚,但你的话一定知道我的弱项是在哪方面吧?”
舒容予仍是不解的样子:“你没有弱项啊。”
“……前辈,我也不是小孩了。”顾泽苦笑,“你不妨直说。”
舒容予微微张着嘴。
“小顾,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从没有半句违心。”
顾泽怔了怔。
地铁突然过了一个大转弯,一股离心力将车厢里的人向一边甩去。身旁的女孩没有站稳,猛然撞上了舒容予,带得他也狠狠踉跄了一下。顾泽眼疾手快地伸手将人揽住了。地铁又在这时到站减速,人群一片跌跌撞撞。舒容予整个人几乎靠在顾泽的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顾泽也正低头看着对方,视线蓦地对上,两人一时均是无话,但谁也没有错开眼。
舒容予眸色极黑,如同两汪深潭。从外望去很难辨清其中的神色,从里面看这世界却是至清至察。顾泽被他注目了几秒,支持不住似地别开了目光。
地铁停了下来。舒容予扶着直杆站稳了,顾泽也就收回了手。
“小顾,”舒容予轻声说,“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生长环境应该很美满吧?”
顾泽闻言一愣,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
的确没什么好抱怨的。父母婚姻和睦,家庭生活无风无浪,也一直任凭一对儿女由着自己的兴趣发展。所以他和姐姐选择的职业才会一个赛一个地奇葩。父母尚不知道他的性向,姐姐和姐夫却是知道的,也没怎么抵触就接受了。
总体来说,真的是十分美满的环境。
他点点头:“是的。”
舒容予笑了笑:“硬要说的话,你的弱点只是成长得过于顺利了。
“小顾你肯定记得,刚进入声优学校的时候,那里教人依照角色的年龄、职业、地位以及特定的属性,将声音硬生生地分成三六九等。比如热血系少年的嗓门一定比理性派的青年大很多,高中女生的声线一定尖细而娇艳。这样的硬性规定,是为了让刚入门的声优能够有基本规则可循,尽快适应市场的需求,也是为了让观众单凭声音就能对角色产生大体的认知。
“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只有一点缺憾。每个声优独有的声音特色,与每个角色独有的个性一道,被禁锢在了程式化的桎梏之中。”
这是舒容予迄今为止讲过的最长一席话。顾泽入神地听着他娓娓道来。
“对于有一定经验的声优来说,慢慢探索自己的潜力,同时体会角色的内心世界,从而跳出那些框架,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无论悟性高低,每个人最终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一类角色,在演绎他们的时候,能够如鱼得水地融入对人物的理解,将之表现得更加有血有肉。记得谷田吗?他在给诺尔顿配音之前,起码配过七八个师长型的人物。因为他配得好,所以制作组需要同类角色时就会想到他。
“业内新人和前辈之间的差距,就在于那份多年累积出来的真实的厚度。
“但是你不同。因为你的先天条件太好了。”
顾泽一直边听边点头表示领会,直到最后一句突兀地转出了原本的思路:“什么?”
“小顾你长得很帅。”男人浅笑着评价。
“……谢谢。”
顾泽摸了下鼻子,这话颇能造成误会,但看对方的表情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样的好相貌,事务所肯定不舍得浪费,平时一直把你往偶像派的路数上包装吧?”
“啊,他们……倒是经常让我拍套写真、上个杂志什么的。”顾泽渐渐跟上了他的思路,微觉不平,“但业内所谓的偶像派里,有实力的也不少,毕竟声优不是演员……”
“从某种角度来说,你的实力也很强哦。”舒容予说得很平淡,“也许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一个无论演绎哪类角色都游刃有余的宽广音域,让多少人求而不得。包括我。”
顾泽彻底接不上话了。
好在对方也没等他接话:“夸奖就告一段落吧。我之前回去听过你所有的作品,发现你出道至今配过的人物,虽然戏份不多,但类型几乎没有重样过。你什么都能配,因为你有得天独厚的音域。但你也因此失去了深入钻研某个角色的机会,或者说,动力。
“变音对于一个声优来说当然是不可多得的特长,然而具体到一部作品中,你能够施展的只是整片音域中的一小段。配好一个角色靠的不是宽度,而是深度。”
顾泽心中一动,安静地看向舒容予。地铁轧轧向前,冰冷的灯光沥在男人的侧脸上。
“……分析他的处境,模拟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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