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仓库,徐老大让他们每个人交了钱,轮到余找找,徐老大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儿狰狞,
“就这么点儿?还不到两百?操,白他妈教你了?啊?跟你说的你他妈记住了么?就这么点儿钱还好意思回来?行,今儿晚上你们都不用吃菜了。”
当天晚上,余找找捧着碗大米饭,用开水泡了泡,在一堆怨恨厌恶的眼神儿中吃下了。
从那天往后不到一个星期,余找找被赋予一个不同于其他儿童的神圣使命,学东西,学偷东西。
徐老大手下一个叫熊哥的男人走在他前头,余找找跟在他屁股后面儿,看到他若无其事的凑到了俩学生妹身边儿,那俩学生妹还蹲在一地摊儿前看头花儿呢,熊哥就掏出个闪着银光的镊子,在地摊儿摊主睁眼瞎的状态中,从那姑娘背包里夹出了个皮夹,揣到兜儿里,转身走了。
余找找就开始跟着熊哥,熊哥很有一套,什么人有钱,什么人有钱装没钱,什么人没钱装有钱,包括大街上他们的同行,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初次试水,熊哥给他挑了个简单的,
“看到那小孩儿没,就是跟你差不多大的那个,”余找找顺着熊哥的手指看过去,点点头。
熊哥接着说:“那小孩儿屁股兜里,有钱,去,我给你打掩护。”
余找找就颤颤巍巍的去了,一边儿走一边儿看熊哥的眼色,熊哥走到那小姑娘身前蹲下来,和蔼可亲地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诶,姑娘,建国路怎么走啊?”
小姑娘停下身,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瞪着大眼睛,“那边儿,那边儿路口左拐,顺着路走…”
余找找用镊子轻轻勾开小姑娘的裤兜,伸进去夹钱,身后就传来一个有点儿沧桑的声音:
“大宝啊,干嘛呢你?”
那姑娘一回头,就撞见了余找找那张脸,看到他脸上那道蜈蚣似的大长疤,立时长大了嘴,瞪着他不动了。
“快跑!”熊哥吼了一声,接着拔腿就跑。
余找找看着那小姑娘呆楞楞望着他的眼睛,一瞬间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是多么的丑陋肮脏。往后退了一小步,撞到了来找那姑娘的大人身上。
余找找茫然无措地抬起头,那个大人看着他摇了摇头,刚张开嘴要说些什么,那小姑娘就咧开嘴大哭了起来。
余找找扔掉手中的镊子,转头跑了。
出师不利,熊哥叹了口气,没责骂他,还给他买了个肉包子,坐在广场扭秧歌的人群前,
“小崽子,你可得争口气,要是再偷不到东西,徐老大能打死你,信不?”
熊哥对他好,他记住了,熊哥虽然是个小偷儿,可是从来不笑他,跟熊哥一起出来“干活”,熊哥总是很照顾他。
有一天晚上收工,俩人回了仓库,徐老大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嘴上叼着烟,点着熊哥的货款,接着拿眼睛在熊哥跟他身上扫了个来回,嗤笑一声点点头,
“最近你这钱,可越来越少了啊!”
熊哥赔着笑,“最近人都学精了,您知道,这年头物价疯涨,出来的时候都把荷包护得严实着呢!”
徐老大扁起了嘴,大冬天敞着怀,露出胸口纹着的一条藏青色的龙,冲着熊哥勾了勾手指,熊哥低头凑上前,徐老大抬手捏着嘴边儿的半截烟蒂,照着熊哥的脸上就按了下去。
火苗燃烧皮肤的油脂,发出滋滋的声响,飘出一道带着诡异香味儿的烟雾。熊哥握着拳头,紧闭着眼浑身打着哆嗦。
好半饷,徐老大松开了手,扔掉那烟头儿,用那双铜铃大的牛眼在阴恻恻的灯光下盯着余找找,说:
“小孩儿,明天要是再这么点儿钞票,你这张盘着条大虫子的脸上,就得跟你熊哥一样——盖个章儿。”
余找找再不敢偷懒,尽心尽力地学习,尽心尽力地偷东西。期间被人抓到两回,连打带踹,还有闹着要报警的,余找找跪在地上给他们磕着头,趁人不注意就撒丫子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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