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也愣了,“你不是睡了么?”
沈絮见他进来,顺势放下笔,“有些睡不着。”
临清不由纳闷,这个被抄了家还能稳睡如猪的人居然也有睡不着的时候?要不是现在是晚上,临清真怀疑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走过去,将木盆放到架上,“洗个脸罢。”
沈絮乖乖起身过来,接过临清拧好的手巾,擦了擦脸。
临清看他的眼睛都直了。
这还是那个每天窝在被子里不到自己发飙都不肯钻出来洗脸的沈三岁么!天知道临清每日哄他起床、擦脸有多难,这次居然一叫就应,临清真想冲出门看看是不是月亮从东边出来了。
沈絮犹自走神,洗完脸又坐回桌边,重拾起毛笔,要落笔,又是一阵怔忡。
临清这会儿是真觉得他不对劲了。沈絮要是真不愿意去教书,绝对会耍赖打滚胡闹,而不是这样静静坐着发呆。
就着沈絮洗过的水洗了脸,临清收拾完毕,关了大门,又扣上房门,走过来将烛火拨得亮了些,坐到沈絮旁边探手磨墨,问:“你怎么了?从崔先生那回来后,就不言不语的,可是先生为难你了?”
沈絮叹气,摇头道:“先生一身风骨,我敬佩有余。”
“那为何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沈絮侧过头看了他,又重望回纸上,再次叹气。
沈家的事,背后牵扯太多,临清一介外人,无从说起,也不想连累无辜。
临清见他不答,心里不免失落,两人虽共处一个屋檐下十几日,却终归同床异梦,在沈絮那,自己怕还算不得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当下也不说话了,低头望着地上,既担忧又难过。
沈絮满腹烦扰,拿笔的手提了又放,放了又提,却始终没能落下一笔。叹了口气,他轻道:“澜兄啊澜兄,你真是害人不浅。”
临清抬眸,蹙眉瘪嘴地看着他,“张公子如何害你了?”
语气已带上一丝愤怨。
沈絮知他误会了,笑了笑,道:“我是在说我堂兄沈丹墀,惊澜是他的字,不是在说你原先待的那家的公子张澜。”
临清尴尬地移开目光,脸上飞上两朵红晕。
即算两人先前已经说开了张家那点事,但提到张家,临清还是难免多想。他心里总存着一份不安,怕沈絮哪天又钻死角要把自己送回去。
就像方才,一听到澜兄二字,临清那点防备心理瞬间就被勾起来了,还以为这呆子又后悔不该惹了自己。
这下好了,白叫这呆子看笑话了。
临清羞红着脸,绞着衣袖不敢抬头。
沈絮确也想和人说说话,缓解一下胸口郁闷难舒的情绪,便道:“我堂兄你当认识吧,他与张澜亦是好友,你从前在张家应当见过。”
临清点头,“见过的。”
那是个比沈絮更加自在随意的纨绔,即算没见过,沈丹墀的名字放在扬州又有几人不识?坐拥淮南江淮最大盐业的沈当家,连盐商会长见了他都要礼让几分。
只不过如今下落不明,还遭了朝廷张榜通缉。
想到这,他不由望了沈絮,心下忽然了然几分。
沈絮喟叹一声,望着烛火失神道:“也不知道他如今何在。”
追到那位管事没有,追到了,那位管事又肯放下芥蒂同他相守与否。
从前他只觉得那二人有种旁人比不来的默契,沈丹墀要娶乔家小姐时,沈絮曾见那管事远远望着那对璧人,眼里是比拟不出的清冷落寞。当时只以为管事一厢情愿,还曾因窥破他那点心思而对此人收了好颜色。后来沈丹墀新婚夜抛下娇妻追管事而去,沈絮愕然不已,才知二人原是你情我愿,只是因着世俗才生生各自压抑。
还没从愕然中回过神来,一道圣旨下,沈家一日之间倾倒坍塌。沈絮隐约猜到这件事与管事有关,却从没想到那小小管事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惊天秘密。
心中一时翻雨覆雨,不得平复。
既为他堂兄不动声色隐忍多年而感慨,又为那管事忍辱负重最后愿为他堂兄罢手复仇远走天涯的情谊而感动。
原先游戏人间,fēng_liú薄幸,只道人间百花潋滟,万花丛中过,徒留自在身。
此时方知,这世间尚存真爱。
男女之间山盟海誓不足为奇,男子与男子之间,也有这样感天动地的情谊。
临清只见他眸中光彩闪动,以为他想到沈丹墀如此境遇凄惨而感伤,安慰道:“沈公子那样有能耐的人物,想是不会让自己走到绝路。”
沈絮放下笔,轻声道:“我从前只看他玩世不恭,天天流连街巷,有什么新奇事必少不得他一份,那乔家小姐生得貌美,两人虽指了婚约,我堂兄却从不上心,总是那乔小姐来找他,才理会人家一阵儿。我总以为,他能过得快活,皆因生在本家,底下那样多的人帮着衬着,他只管潇洒快活就好。”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才知道,他当人面的快活,从来不是他的真心。”
说完,又是一阵怔忡。
临清不知他今日为何突然想起旧事,离抄家已过半旬有余,沈絮又整日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以为这人并不在意,原不料还藏着一份感伤。
临清不善安慰人,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陪他坐了,一道叹气。
“你可知我堂兄为何突然撇下万贯家财与如花美眷不要,一夕消失得无影无踪?”沈絮问。
临清摇头。
沈絮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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