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手忙脚乱掏出那个小囊,抖着手倒了半天才倒出残余的几块香药,只是打火石不知丢在了哪里竟摸来摸去找不着,沈百翎只好将药放入口中嚼碎了,把香药糊在母亲伤口之上。过不多时,只见伤口处渗出一些黄色脓液,血亦渐渐止了。
沈百翎将母亲头肩抱在怀里,心急如焚,只是他毕竟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体,勉力负起母亲只怕牵动她伤口,是以只能呆呆望着母亲血色全无的面孔,盼望她快些醒来。
他目光在母亲面上扫来扫去,忽地心道:小猴子说的不对,阿娘其实……其实美得很啊,我见过的这些女子,没一个比得上她,就是小猴子的娘和阿慈也……嗯,阿慈年纪还小,长大了说不定、说不定也是很美很美的。阿娘这么美,为什么一生姻缘还会毁了?她……她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又好看又厉害,我爹爹……我爹爹到底是……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怀中一声低低的□。再低头去看,只见沈单青眼皮微微一动,双目便即睁开,那对寒霜秋水目先是怔怔朝四周一打量,接着便缓缓落在一直瞧着她的沈百翎面上。
“阿娘,你醒了!”沈百翎喜道,双手仍搂着她肩膀,面上却绽放出好大一个笑,只恨不得连每根头发丝都透出些欢喜来,“阿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你可知,我——”
谁知话犹未说完,只见沈单青忽地一挣,接着沈百翎便觉颈上一凉,霎时间天旋地转,只听“砰、咚”几声,同时背后便是一阵剧痛。
沈百翎大吃一惊,背后顿时疼痛欲裂,颈上更是宛若勒了一道铁索,只难过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更兼有许多金星不住乱窜。待到痛楚稍减,眼前亦不那么朦胧,他才更是惊讶万分,原来掐着他脖颈、将他狠狠摔向石壁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阿娘沈单青。
沈单青一手摁在他颈上,虎口紧紧卡住沈百翎喉咙,一时竟没有别的举动,只是不住喘气。她方才醒来忽然发难,使力过大,本已止血的伤口又崩裂开来,肩上□之处有许多血水渗了出来。
“阿娘……为……什么……”沈百翎只觉咽喉一阵被挤压的痛楚,不仅说话艰难,便是呼吸亦有些不易,只是因为面前的是母亲,才没有半点反抗,但心中实在不解,说什么也要问上这一句。
沈单青微启檀口,尚未答话先是一阵咳嗽,牵动的全身不住打颤,伤口处血水渗出更快了。她又喘息了半日,再抬首时面上竟已覆了一层薄汗,那双狭长凤眼却更是凌厉了。她面无表情,蓦地抬起另一只手折在胸前,纤纤玉指捏出兰花般的手诀,嗽了几声后冷声道:“……咳咳……梦影雾花,尽是虚空……”
沈百翎瞪大双眼,背后一阵冰凉凉的濡湿之感,他知是身后冰壁被体温融化却无暇顾及,只是艰难叫道:“阿娘……阿娘,你在说……什么啊!”
“……咳咳,因心想杂乱……”
沈单青冰冷的声音响在耳际,沈百翎眼前却不知为何越来越模糊,水雾之中,母亲那张苍白秀美的面孔上隐约显露出极复杂的神色,只是那噏动的嘴唇始终不曾给出一个解释。
“阿娘……”
“……咳咳……方万年逐尘……不如……”沈单青凤目怒睁,将捏着手诀的那只手猛然按在百翎额上,“不如——万、般、皆、忘!”
“啊啊啊啊啊——!!!”
霎时间,这洞穴深处伴着寒气竟传出一声惨叫,那声音凄厉之极,饱含痛苦,竟好似野兽死前的嚎嘶一般,教人听了便心神动摇,胆战不已。
冰洞深处,沈百翎早已痛得眼仁直向后翻,几欲昏死过去,只是脑海中一阵阵翻江倒海,无数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乱转,好似浩瀚海洋中的一叶叶小舟随波上下,却被一波一波的大浪打翻在水中,又搅合碰撞成千百万个碎片,如同一千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头骨,又仿佛一万只利爪在脑中不住挖挠,便是想要昏死却也不能,只是浑身不住痉挛。
他睁着双目,只觉得眼前像是蒙了十几层白纱,除了蓝莹莹的一团明灭光芒什么也看不清。只是痛楚之中,母亲那声悠然长叹显得格外清晰。
“……娘这是无可奈何,你……孩子,你不要怪娘……”沈单青低低说道,又咳嗽了几声,沈百翎只觉得颈上那只冰凉的手也跟着颤了几颤,过得好一会儿才听母亲续道,“那二人……咳咳,那二人马上便要追来,地上那些血迹……你都能找到这里,只怕……只怕他们也……哼,不过那又如何?他们心心念念的水灵珠……还不是……还不是让娘占了个先!”
沈百翎瞪着眼前一片虚空,脑中更是阵阵鼓胀,好似被吹满了气马上就要爆裂一般。他疼痛难忍,口中只是□,便是思绪亦是断断续续,只模模糊糊地想道:……阿娘所说……那二人是谁……水灵珠又是……
沈单青似是知道儿子此时惨状,竟也不去理会,只是自顾自低声说个不住:“娘……咳咳,流了这许多血,伤又是在心脉上……娘活不成啦!这水灵珠……咳……就给了你……”
颈上那股凉意忽地离他而去,沈百翎没了那股大力支撑,身子一软便滑落在地,背靠着冰壁歪倒在角落里。只听一阵喀嚓轰隆乱响,有许多冰屑迸飞在面上,沈百翎感到面上凉意,勉强朝前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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