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话的声调不快不慢,喜怒不形於色,让人丝毫听不出感情。
三刀就是那个马夫的名字,据说他杀人从不过三刀。但是现在他手里没有刀,只有一根马鞭。
「留下一臂,作为对我家主人不敬的惩罚。」
嵩山十虎,恶贯满盈,杀人如麻,都是一干亡命之徒,如今听到留下一臂这四字,不免眉头一皱。江湖中人,靠得便是这双手造一生之名,如今要他们自断一臂,那以後自也只有做了废人,再无出头之日。
「马车主人,我等已跪地请罪,你竟要我们留下一臂,万万无此道理。」
嵩山十虎之首,赵大通,起脚踢起丢在地上的刀,横在当胸,目露凶光。
「若是不可相饶,我十兄弟也只好得罪。」
亡命之徒,不怕丢命。
他话音一落,其余九虎也各自拣拾起丢在地上的武器,摆出十兄弟花了十年所造出的恶虎扑人阵势,把三刀围在当中。
林飞骋站在一边,也不想着跑,他抱了手在胸口,饶有兴趣地看起了戏。
江湖上传闻有一辆马车,由四匹颜色各异,神峻非凡的马拉着,行走在江湖之中。马车的主人叫什麽名字已渐渐为人所忘,但是凡见过这辆马车的武林人士,尚未有一人可全身而退。
有的留下了手,有的留下了脚,有的留下了眼珠,有的则留下了命。
嵩山十虎的阵法果然严密,三刀在阵中竟然一时无法脱身,但是他单手挥鞭,气势如虹,也不让人近身。
林飞骋突然朗声笑了起来:「好一招恶狗扑食,不愧是嵩山十狗,当真卑鄙!」
嵩山十虎有人听得林飞骋讥讽,心念一动,阵形便乱,三刀见机即动,长鞭一啸,直取阵眼。
啪!
一声厉响,长鞭穿脑,一人应声倒下,恶虎扑人之阵顿时化解。
林飞骋在旁边看得脸色一变,这个马夫的功夫都如此了得,若是换了马车主人,那岂不是举手间灰飞烟灭?
自己恐怕跑不掉了?
他偏过头望向停在一旁的马车,车里正安静无声。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自己冒了丢命的危险去偷这万金密卷便是为了荣华富贵下半生,若这麽不明不白死在何处,岂不可惜。
林飞骋刚要起势而行,腰上一紧,已被皮鞭卷住,他挣扎欲行,皮鞭却丝毫不动,转头去看,戴着斗笠的马夫三刀已缓步过来,他手中正握了皮鞭另一头。
作恶十多年的嵩山十虎顷刻间毙命,头破体残,死状颇惨。
「我不跑了。」林飞骋笑道:「三刀大哥,看在我助你破阵的分上,可否放开小弟?」
他并未要求三刀放过他,这显然不合情理。能在眨眼间杀了嵩山十虎的男人,又怎麽可能不心硬如铁,心冷如冰。他只是闻着皮鞭上浓厚的血腥气,怜惜起了身上这套衣服。
「你知道规矩。」三刀冷冷说道,腕上一动,果然收了皮鞭回去。
林飞骋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马车说道:「遇见马车,对马车不敬之人,当留下身上一物为戒,小弟虽初入江湖,这点规矩却是知晓。只是小弟今晚实在是被嵩山十虎所迫,并非有意不敬。」
他面向马车说这话,自然是把话说给马车主人听。
他想既然一开始,马车主人也只是要嵩山十虎手臂一条,而并非要他们性命,也未必便如传闻那样冷酷无情。
「他们都留下命,你只留下一臂还嫌我要得多吗?」
马车中那个不着丝毫感情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不过这次倒似乎有了微微笑意。
「不多,不多。」林飞骋抚掌笑道:「在下思来想去,马车主人名动江湖,若我只留一臂又怎能显出我一片挚诚。」
「莫非你想留下命?」
三刀身形微动,手中皮鞭再度握紧,只等主人命令一到,便出手取了林飞骋性命。
「命是死的,人是活的,在下斗胆请马车主人留下我整个人!」
事到如今,唯此一路。林飞骋可不想以後被人唤做独臂神偷,既然对方想要他一臂,他干脆便把自己全送上去。
有幸,自己兴许可以既保全了手臂又保全性命,不幸,自己便丢了本该丢的一命,也不算太亏。
「我要你人何用?」马车主人竟笑了起来。
「用了便知有用。」林飞骋不慌不乱答道。
三刀手上一动,骨节作响,手中皮鞭似乎已蓄势待发。
刚才的喧闹一过,道上又渐渐恢复了静寂。路旁树林中,夜枭嘶鸣,破空而去。
林飞骋满手是汗,静静等着马车主人决定自己的生死。车里忽然又传出一阵缠绵声,直听得林飞骋面上飞火。
「好,很好,你叫什麽名字?」马车主人沈声问道,身下伴了声呻吟。
「林飞骋。」
『四骑并辔,踏破江湖。』
这是马车车门上左柱的铭文,也是一种权威的象征。
林飞骋小心地撩开了重重的布醲保半躬腰钻进去,进去之後他站直了身子才觉得果然这马车很大。车顶挂着三盏油灯,而车底则铺了一床可躺几人的白虎皮毛毯,车仓的前端还固定着一张木桌,桌上有未尽的酒菜,奇的是一点未洒?/p>
虎皮毛毯上躺着两个男人,一个发色如墨侧躺在皮毯上,身形得宜却不着寸缕,正闭目假寐,而另一个半撑起身子坐着,只搭了件青色薄衫勉强遮了下身。这两人都肤色苍白,似是久不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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