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着火了!”丁小甲边敲边大喊道。
“不好了!着火了!”
丁小甲大力的敲锣声和呼喊声自是惊动了此刻还在街尾的各户人家,不一会,就看众人慌慌张张地从自家跑了出来,而跑出来的大多是些老人家和小孩,家中的青年人现在多在街市的前头忙着夜市。
老人携着小孩,妇女抱着孩子。听了声急急忙忙从自家冲了出来,再看了眼窜天高般的大火,顿时吓得拉着孩子就跑。自然也有跑了一半折回家的,取了几样家中算是值钱的再跑。
人人都顾着逃命,并没有人来救火。
丁小甲扯着嗓子喊,却不见人来提水救火,反倒是自个被冲撞得好几次失了平衡。
“来人呐!救火啊!快来救火啊!”丁小甲扯着嗓子喊着。
但并没有人理会他,人群的哄乱声很快就把他的声音给彻底地淹没了。
丁小甲咬了咬牙,抬头看了眼冲天的火光,一跺脚,发了力逆着人流的方向冲。
路上顺了某家院子里放着的木桶,跑到河边,水满木桶,双手紧提着又急忙忙冲回来。
这么点水,就只有这么一个人,想要扑灭这一场火。
丁小甲跑完一趟还来不及喘气,又逼着自己提起了木桶,打算再跑。
突然就有一双素白的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丁小甲顺着那一双手往上瞧去,见着了一张右颊有着一指长的疤的一张脸
“九嫂?”丁小甲抬眼看去。神情困惑。
“小甲,没用的。这火灭不掉的。”拦着他的是王九的媳妇王云氏。
王云氏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脸,拿过丁小甲手中的木桶,道:“这火是他自己点的,到了时候了便会灭了。你放心,这火并不会殃及到别处。”
火光映着王云氏的脸,素白的脸上几分红晕,细眉长眸,巧鼻丹唇。虽嫁为妇人,但依旧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浑然天成,不同于他人的气质。
这样的人本该不在这市井之处,也不该在烟花柳巷之处。
就如丁小甲所说,这样的人本该在天上,是在云端的人,是高高在上的人。
可偏坠入这红尘中,染得一身风尘。
云晓梦,醉梦阁的头牌之一。醉梦阁乃华城第一雅阁。虽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也绝不同别处。阁中的姑娘除了容貌更看重的便是才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手到擒来。阁中有两谱,一是花摇谱按姿色排名,二是兰心谱按才艺排名。云晓梦花摇谱名列第三,兰心谱则名列榜首。醉梦阁,醉生梦死,解忧忘忧。可这去潇洒一回,可不是寻常人去的起,一夜何止千金?一眠何止万两?入得起醉梦阁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巨贾。是有权或是有钱之人才能进的地方。
可就算醉梦阁金碧辉煌,灯火璀璨,但说到底也还是一处风尘之地。阁中女子就算容貌绝伦,才艺无双,不过也终是倚门卖笑、身不由己的下场罢了。
丁小甲原来也同街巷的人一样,不知云晓梦的真实身份,毕竟他们只是寻常百姓,知道一个醉梦阁便已然是最大的见识了,哪里还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只道南市卖豆腐的王九娶了个如天仙一般的媳妇,气质谈吐都不该是嫁于木头木脑的王九这般人的,或是以为王九八辈子烧了高香仙女下凡嫁给他了,又或暗暗盼着王九的老婆何时给王九戴上个七顶八顶的绿帽子。
总归是不太平的。
丁小甲像往常一样,某日的早上,去王九那买一块豆腐。
王九乐呵呵地给丁小甲切了好大一块,还给丁小甲灌了满满一壶的豆浆要丁小甲带给他母亲喝。
“小甲,日子不好过,来找我王九。我王九虽说穷没啥本事,但到底我能帮一把是一把。你也别嫌弃我。”
丁小甲红着眼,支支吾吾,还没来得及接话,就突然听到有人嬉笑道。
“哟,这不是醉梦阁的云晓梦吗?哎哟哟,我说人怎么就好端端病了呢,病了怎么就死了呢。骗谁呢?”
丁小甲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一群穿着甚好的家奴。
许是有钱人家的小厮,平日里便仗着自己的身份到处闲晃,顺带着搜刮点什么。主大奴才嚣,只要不玩得过分,上头的主子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卖豆腐呢?啧啧啧,在醉梦阁里卖豆腐,出了醉梦阁还是卖豆腐。我还以为你云晓梦死了一次,会卖点别的呢?”
人群渐渐聚集起来,吵吵嚷嚷,你一句我一句。
此时哪有什么路见不平,不过是人人坐看好戏罢了。
丁小甲看着云晓梦,不见她面上有半分怒气。只见她抬起头,语气平平。
“醉梦阁的云晓梦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人,是王九的媳妇王云氏。”
这一席话分明就是承认了自己原是醉梦阁的人。
话才落,人群更加“哄”的一声议论起来。
“我就说就王九这样没钱没样貌的怎么能娶到这样的美人,哎哟哟,原来到头来是人家青楼里丢出来的破鞋呐。”
“破鞋怎么了?要我能捡着这么一双好看又不要钱的,我也要。”
……
丁小甲傻愣愣地站着,看向王九,却见王九只是皱着眉头,一双手握得死紧,但终究也只是垂着头站着。
人群的喧闹更加为人性恶的激发创造了条件。
带头的家奴一把拽过云晓梦的手腕,笑嘻嘻道:“跟着一个穷鬼卖豆腐,倒还不如跟着我卖豆腐呢。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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