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暖,晨光微透。
道旁兰叶葳蕤,林间草木葱茏。
几只黄莺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在树枝上嬉闹着打跳,偶尔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在空山里悠悠的回荡,似远还近。
“这是我们第几次这样打招呼了?”
一路小跑过来,许含章的气力已然耗尽,索性直接坐到了石阶上,仰头望着他。
“反正不会是最后一次。”
凌准撩起袍子,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许含章已瞧见了他左肩上的伤口,大概两寸余长,深可见骨,血势虽已止住,但创口的皮肉却狰狞的外翻,映着黑红色的已干涸的血块,格外触目惊心。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
凌准皱着眉头,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她的发髻乱了,脸上和手背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衣角沾着草屑和泥土,后背上则晕开了一大片深深浅浅的血迹,看着好不骇人。
“不过是区区皮外伤罢了。”
许含章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又问,“你究竟是怎么出城的?”
依本朝律法,凡是闭门鼓敲响后还在城内街道上行走的,即是触犯了夜禁,要笞打二十下。如果是为官府送信之类的公事,或是为了婚丧吉凶请医问药的私事,才可以得到武侯的同意,暂时在城内行走,但不得出城。
“我从坊门里翻出来,绕至南城的胡人区,然后抄小路上山出了城。”
说着简单,做起来却是不易。
尽管凌准已经在夜色中小心隐藏了身形,却还是和十来个巡夜的武侯撞了个正着。
他出来得匆忙,没有带佩刀。
对方却是人多势众,武器精良,且配合有度。
遇着这种情况,饶是他身手再好,也免不了受了些伤。
本来还担心在其他街道上巡视的武侯会闻声赶来,从四面八方包抄他,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对方的包围圈里忽然响起一阵骚动,随之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
机不可失,他立刻脱身而出,快步往南城的方向奔去。
他的运气实属不错,武侯们并没有追上来,而是急急忙忙的掉头,全部都往朱雀大街去了,似乎是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在那儿闹事。
而后他顺利的摸到了城外,在附近几座墓园找了一通,没能发现她的坟,于是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转头往清凉山上来。
结果刚到山脚下,就看到了提着裙裾,迈着小碎步向他跑来的她。
晨光熹微,天色初凉。
她的肌肤苍白得有些病态,眼波和唇角却流动着明媚无比的笑意,看上去很是动人。
“你怎么知道来的人就是我?”
凌准偏过头来,定定的注视着她。
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目光澄澈无比,仿佛是被泉水洗过一般的通透。
皮肤则是浅浅的麦色,似是在晨光中散发着好闻而清爽的松枝味,令人无端端的感到心安。
和崔异精雕细琢的好皮相不同,他的好看,是自然而随意的,即便是眉眼间的线条间坚毅了些,也不会给人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压力。
“大概是,直觉?”
许含章思忖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答道。
“你啊。”
凌准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快看!”
许含章忽然直起身来,指着东方的天空说道。
此时云破日升,明亮而温暖的光芒如碎金般毫不吝惜的洒遍了人间。
天边云蒸霞蔚,地上万物苏醒。
草叶愈发的绿,花朵愈发的艳,一滴滴透明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好不耀眼。
“真美啊。”
许含章怔怔的道,“我有好几年没来山里看过日出了。”
“你平日都闷在家中,很少出门吗?”
凌准也抬眼看着这幅生机勃勃的景象,随口问道。
“其实我早就没有家了。”
许含章略一沉默,说道:“我不止是没有家,而且还没有家乡。”
然后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他肩膀上的伤口。
她原本是打算悄然离开,不给他带来任何麻烦。但他仍星夜兼程,风尘仆仆的寻她,还为此受了不必要的伤。
由此可见,这是个一根筋的好心人。
要想让他彻底放弃救人救到底的道义,就只能告诉他真相,让他知难而退。
许含章略去了幼时和崔异的相识,只简单讲了下屠村的事情。
“起初我很是不解,像屠村这么大的事,过后定会引得地方官员出面调查,再上报给朝廷。但三年过去了,却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就悄无声息的沉了底。就算他们是裴氏嫡支的人,也不该有这等一手遮天的能力”
直到诈死的那一日,许含章才知道了真相。
“连皇帝想将公主下嫁,都敢甩脸子拒绝的人家,怎么可能会把我们这些平民蝼蚁的性命放在眼里。捏死一只,和踩死一片,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许含章眼神一黯。
“亏我还自以为机警,看透了崔五娘监禁我的动机,却没想到她也不过是被人指使的。真正想要让我死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族兄,清河崔氏现任的家主,崔异。”
接着淡淡的道,“他要杀我,也无可厚非。毕竟我没有老实地躲在阴沟里度过余生,反而动用了阴损下作的邪术,杀害了他的爹娘。”
许含章直直的看着凌准的眼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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