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对佛家的厌恶,连带着他对少女的说辞也无甚好感。
更何况,他根本就信不过她。
单瞧她那娇滴滴的样子和颐指气使的做派,就不像是能吃得了苦、仅凭一个梦就做出大决断,奔赴千里,心智坚韧的奇女子,倒和常年在内宅里扑腾,养尊处优的妾室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诡异的是,观她的身形,的确还是个未嫁的少女无疑。
可她的气质,又确实有些像成熟的妇人……
更诡异的是,尽管她看起来十分娇气,十分不中用,却愣是平平安安的来到了这里,还准确的料到了南诏的战事。
为何她人在长安,却能得知益州的波谲云诡,一来就知道直奔军部的方向而去?
如果托梦一说是假的,那她一个闺阁女子是从何处获取这些消息的?
“南诏人已经来过了?那凌家阿兄他有没有事,要不要紧?”
那头的少女听得事情的发展终于与前世的轨迹相重合了,不由心生欢喜,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了浓浓的喜色。
但她口中所说出的话,却透着满满的担忧和挂怀。
两者结合在一处,便显得十分古怪。
这到底是关心十一郎呢,还是巴不得十一郎出事呢?
凌审行见状,愈发觉得费解了。
“我是想着有您在,凌家阿兄定然不会有事的,所以,不免欢喜了些……”
少女见他眉头皱起,神色讳莫如深,似是对她起了疑心,不由搓着手,拙劣的做出了解释。
“哦?”
凌审行不置可否的一笑。
“吴娘子,我突然想起了一桩昔年趣闻,正好说出来博君一笑,让你更欢喜一些。”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的眉头顿时缓缓的舒展开来,唇角微扬,“据说,益州城北有一户人家,养了个娴静的庶女,此女在一夜醒来后性情大变,暴戾易怒,整日里打鸡骂狗,顶撞祖母,还抓花了嫡姐的脸,说她以后会抢自己的夫君……”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不经意的瞥了眼眼对面的少女。
只见她神色如常,表情如常,气息却骤然变得紊乱,双肩微微有些发颤。
“家中人以为她被邪祟上了身,本打算把她送进家庙度化的,但有术士进门,称此女乃是得前世记忆而重生,非人非鬼,属阴阳两界之外,留着只会克父克母,殃及六亲,须得以雷击木焚之,洒骨灰于大江,方能化解……”
“啊!”
话音未落,就被少女的尖叫声打断了。
“吴娘子,你怎么了?”
凌审行语气温和,目光却阴沉到了极点。
那个术士,正是他的旧识。
他曾经从对方那里听了很多的奇闻异事,而这一桩是其中最不起眼的,此时讲出来,却有着出乎意料的奇效。
“难道,你也是重生之人?”
他霍然站起身来,在她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他的声音则压得很低,就像是冥界的使者在她的耳边低语,“所以,你明明什么能耐都没有,却可以知后事料先机,往益州而行?”
“凌二叔,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少女惊恐的侧过头,瑟瑟发抖道。
“听不懂?”
他冷笑了一声,“那我待会儿就把你送去道观,让人给你喂一把丹砂,好把你打回原形!”
未经炼化的丹砂不一定能让邪祟现形,但只要吃下肚了,是一定会死人的,而且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死状十分恐怖。
“啊,不要!”
少女听出了他的威胁,便愈发觉得惊恐,却不敢高声嚷出来,只得竭力压抑着喊叫的冲动,生生把一把娇软的嗓子给折腾得破了音,尾音娇颤颤的,有如呻吟。
“啊……”
“不要!”
茶棚的一角恰好坐了几个闲汉,闻声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纷纷学起了她的腔调,拖长了声音,起哄道。
饶是凌审行见过了不少的世面,但遇着这种情况,也禁不住眼前一黑。
但他没有试图做出任何辩解。
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越是解释,便越是掩饰。
于是他粗暴的拖起了浑身瘫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少女,将茶钱拍在了桌案上,就欲起身离去。
“二叔,你怎么来了?”
茶棚外,忽然响起了一道疑惑里带着惊喜的男声。
“十一郎?”
凌审行手上的力道一松,颇有些尴尬的望着对方,讪笑道。
刚才的情形,恐怕都被对方瞧了去。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凌家阿兄!”
少女都不用特意去确认,就知道来人是谁。
他的出现,真是太及时了。
有他在,谅那个疯子也不敢拷问自己了。
“救我!”
她喜不自胜,立刻穿过了碍事的条凳,穿过了人群,穿过了万水千山,如小鸟般往他的怀里扑去。
“……”
凌准骇了一跳。
先前那声‘啊,不要’,他是听在耳里的,已先入为主的认定了她是二叔的相好。
既然是二叔的相好,又怎会往自己身上扑?
事发突然,他也来不及思考更多,只得往后一退,避开了飞来的横扑。
少女落了个空,脚下重心不稳,眼看就要狼狈的摔倒。
凌准立刻瞥了眼自家的二叔,示意他赶紧去扶。
但二叔仍是讪笑着,并没有近前一步的动作。
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家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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