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四月,安平公主风光大婚。为表郑重,帝后亲自将公主送到宫门口。京城中新旧勋贵、官宦人家,凡是能与成安侯府攀上交情的全都登门庆贺。侯府内院、外院一席挨着一席,下人们上菜时恨不得踮着脚尖才能过去。
因杜明心婚期临近,又是要嫁入公主娘家,故而没有去宫里给她添妆,而是托人送去了一对中规中矩的凤钗。
这一日,杜明心在自己房里与杜明淑一同做针线。她对着日影比了根银红的丝线出来,要绣枕套上的牡丹,一面笑着问杜明淑:“耿姨娘这两日可好些了?”
杜明淑手里正绣着一个小孩子穿的肚兜,听见她问便发愁道:“比大夫刚诊出来那会儿吐得越发厉害了,几乎下不来床,行动便要吐。”
“她心里可有想吃的东西?”杜明心问道,“不拘什么,只要能吃下去便好。”
杜明淑苦笑道:“就想吃山楂,可大夫特特交待了怀孕不能吃,不但肚里容易反酸,吃多了还容易滑胎。”
“想吃山楂啊……”杜明心想了想,说道,“那大约是想吃那个酸酸甜甜的味儿。我以前不爱吃药,崔嬷嬷总做了糖水枇杷、糖水白桃给我吃……”
她转头吩咐春草:“去跟嬷嬷说一声,请她做碗糖水枇杷给姨娘送过去。要是姨娘能吃下去,寻常家里有什么果子都做一点送过去。”
春草答应一声出去传话,杜明淑倒有些不好意思:“嬷嬷是太太的乳母,怎么好叫她动手给姨娘做吃的。”
杜明心笑道:“姨娘眼下身子贵重,若我母亲在,必定也是这般吩咐。”
提起来沈氏,杜明淑突然想起一事。她坐近了些,低声道:“自打大姐姐从佛堂出来,就一直足不出户。昨儿不知怎的却去了一趟父亲的书房……”
“她快该被抬去王府了,”杜明心道,“趁着父亲因为耿姨娘的事高兴着,要么是去要些钱物傍身,要么就是去给刘氏求情。”
“那她也太不知所谓了!”杜明淑愤愤地说道,“刘氏那么心黑手辣……”
一语未了,二老爷挑了帘子进来,责备道:“小小年纪倒学会嚼舌根了,跟谁学的规矩!”
姐妹两个忙起身给二老爷行礼,二老爷胡乱点了点头,说道:“淑姐儿,你先回去,我跟你姐姐有话说。”
杜明淑应了一声,朝杜明心眨了眨眼,便收拾了针线离去了。
“父亲,您喝茶。”杜明心接过夏叶捧来的茶盅,奉与二老爷。
二老爷喝了一口,脸上却有些讪讪地,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你这嫁妆都绣得怎么样了?要是还差得多,我出去找找外头的绣莊。”
“不妨事,”杜明心答道,“鞋袜盖头都绣好了,嫁衣还差一幅裙扇,约莫五月初就能完工了。床帐被褥都有屋里这些丫头帮忙,绣得也算快。”
“哦,哦,那就好。”二老爷尴尬地笑了笑。
杜明心想想杜明淑方才说的话,也不预备主动开口,父女俩就这么沉默地坐着。
“心姐儿,你看是这样,”二老爷摸了摸鼻尖,终于还是开了口,“耿姨娘有了身孕,咱们这房自打刘氏走后也没人理事了。虽说府里头凡事都有你大伯母管着,可咱们这房好多事情还是乱糟糟的。我就想着,嗯,你母亲走后我也守了这么多年……等孩子生出来,没人管教也不行……”
“您的意思是?”杜明心有些困惑,听这话似乎不是要接刘氏回来。
“我还听人说,说你想成亲后把江先生接到晋王府去。”二老爷终于切进了正题,“这事你问过王爷么?还没嫁过去就做主要奉养人终老,万一王爷不想呢?”
杜明心低了头,抿唇微笑。江先生于她,亦师亦母,陈希怎么会不同意奉养她呢……
二老爷还以为她也犯了难,于是兴冲冲地接着说道:“咱们家里缺个当家的主母,你那里又没办法奉养江先生,不如你去跟她说说,嫁过来到咱们家。一来家里有了主事的人,二来耿氏的孩子生下来就有人教导,三来也解了你的烦难,江先生也不至于老来无依。”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兴奋地站起来搓着手来回走,一面走还一面说:“你跟她说,要是她担心年纪大了生不了孩子,就说我说的,耿氏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抱到她屋里养……”
“父亲,”杜明心沉声打断了他的话,“江先生没打算嫁人。”就算是要嫁,也不是嫁你这种人。
二老爷错愕:“她年纪也不小了,不嫁人难道等着孤独终老?”
杜明心轻笑道:“您不必拿寻常心去猜度江先生这样的女子。她如今日子自在洒脱,与其随便嫁个不熟知的人,倒真不如自己这样过。”
二老爷皱眉看了她一会儿,愠怒道:“你是不是嫌麻烦、觉得丢人,不想去问?你自己这样觉得,江先生可未必是这个意思!”
杜明心看着自己父亲那张恼怒的脸,心中十分厌烦。“父亲您说对了,我确实嫌丢人。江先生气度高华,与乌有先生冉宗闵乃是师兄妹。虽然我不知他们的先生是何人,然而见识过那等才华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您?”
“死丫头!有你这么说自己父亲的么?”二老爷怒道,“你不去说,我自己找人去魏国公府提亲!”
“您别去自讨没趣了!”杜明心的声音也冷硬了起来,“难道您还嫌这家里不够乱、在外头丢的脸面不够多么?”
“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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