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合不上眼。
当他以年幼的视角仰望身边的少年的时候,曾经觉得他高大而无所不能,而今那种仰望已经随着他视角的改变而荡然无存。
他发现,他哥也不过是ròu_tǐ凡胎的一个人。
而这芸芸众生中渺小如蚁的一具ròu_tǐ凡胎、晒成了一具非洲裔木乃伊的ròu_tǐ凡胎,却好像一束龙卷风,顷刻将他精神世界里的黑云和苦雨席卷一空,转眼就旷野茫茫天高云淡了。
魏之远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扒着自己条分缕析的心弦,带着放大镜,要找出自己每一个骨头缝里隐藏的细枝末节的心情,如同漂浮在夜空中的第三人,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依然充满畏惧和惶恐的……懦弱无能的自己。
魏之远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认为自己依然是太弱小了,才会需要大哥这样一个精神世界里的支柱。
他决定要把这条支柱彻底清理出去。
然而即使这样,他的心情依然没有豁然开朗,他的灵魂里依然有什么地方始终还是黏连的。
魏之远对自己灵魂的解剖却在此处止步了,他似乎是本能地畏惧那一小块阴影地带,里面似乎藏着那股在他身上萦绕不去的粘腻感的真相,而出于自我保护,他将那块小小的真相封存了起来。
那是与死亡掺杂在一起的,扭曲变态背德而又荒诞可怖的爱欲,已经超出了一个少年能够承担的底线。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唱词美好,可动了心的少年,却不一定每个都是光风霁月的。
魏之远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滑向一个深渊,然而他不知该怎么阻止。
魏谦这一觉,却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他在家人各种担心的目光中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整个人瘦成了一个移动的衣服架子,钻进了卫生间里,随手打开水想洗个淋浴。
他家的淋浴构造非常原始,就两根简陋的管子,一边连着热水箱一边连着自来水龙头,自来水来得更快些,所以每次打开淋浴之后,十秒钟之内,水都是凉的。
凉水把魏谦冲得一激灵,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充斥着氧气泡泡的平原了。
他睡得浑身骨头都发酸发疼,吊着一条腿,高难度地草草冲了个澡,然后一口气吃了三碗饭,这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手上布满了各种刮蹭出来的伤疤,在饭桌上居然依然是下箸如飞,一点也不影响发挥。
宋老太看了直叹气,絮絮叨叨地说:“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啊,究竟到底是上哪疯去了啊?你打算坑死我们是不是啊?”
上哪去了?
还真一言难尽。
魏谦其实真的不是故意让家人着急的,他这一路,可是把能吃的苦都吃了,把能倒的霉也都倒了。
除了魏谦,老熊还带了三个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谁知这几个小伙子中除了一个叫小六的之外,其他几个一个塞着一个的反应强烈。
他们的第一站,就到了青海杂多县,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魏谦是一路吐过去的。
那真是把苦胆都吐出来了,最严重的时候整宿睡不着觉,觉得胸口好像被重物压着,太阳穴被夹得生疼。当时他所有人都对小六羡慕嫉妒恨,可没两天,小六竟然死了。
小六在一片愁云惨淡中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产生了自己是铜皮铁骨的错觉,晚上在小旅馆稀里哗啦地好好地洗了一通澡。他们住的旅馆条件有限,热水也是有一会没一会的,小六前半截洗了热水澡,后半截变成了冲凉。
晚上太阳下山,气温骤降了将近二十度,小六半夜就发起烧来,他一开始没留神,以为是正常的高原反应,扛不住了才摸到电话和老熊说,老熊连滚带爬的起来,凌晨把他送到了医院,到了一看,脑水肿,严重了,转移来不及,只好就地抢救。
到底是没抢救回来,小六没了,刚二十七。
从那以后,魏谦他们不用任何人嘱咐,每天都把自己包裹得像个鹌鹑。
而这只是开始,天灾后面还连着人祸——老熊本人就是个行走的人祸。
他先是带着魏谦他们在当地转了转,试水似的收购了点虫草,大致了解了个行情,存在了当地,而后老熊大笔一挥做了决定——南下进藏!
那时魏谦还天真地没有质疑这货的决定,以为他是另有深意,直到在拉萨往南的一个小镇上,老熊看上了一口锅,并决定为了这口锅跋山涉水走徒步的时候,魏谦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熊英俊这个男人脑子里有坑的事实。
随着他们越来越往没人的地方走,最先没了的是手机信号,而后没了的是手机。
那天半路中途停下休息,有人在车里吃东西,有人下车喊山歌——哦,就是野地里撒尿的意思。
魏谦没什么胃口,刚想下车透透气,突然,方便完回来的老熊指着他们一脸惊恐地大喊:“下车!下车!快下来!”
老熊表情很少那么狰狞,声音更是凄厉得如同烂铲子刮过的破铁锅,钻进人的耳朵里,几乎能激起一股尿意来,众人训练有素地抓起随身的贵重物品包,纷纷打开车门往下跳。
说时迟那时快,魏谦最后一个被老熊伸手拽了下来,连同着他生死相依的财产一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所有人都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车从悬崖上翻了下去,一声巨响,没了。
后来老熊说,他往这边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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