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目瞪口呆了一阵,不平衡极了,心说妈妈的,真是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佛都捂着满头包叫没辙,这是个什么坑爹的世道?
他梦游一样地跟着陈林上了电梯,一路到了顶层。陈林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七拐八拐地钻进了一个控制室,掏出钥匙,开了一个小门,通过里面的一个通道之后,他站住脚步。
苏轻跟着伸着脖子望下去——原来参加活动的人们,全都在他脚底下了。
陈林打开他随身带的一个公文包,里面弹出了一堆仪器,他掏出棉签,给自己和苏轻的手背消了毒,随后拉过一根连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针,戳进了苏轻手背上的血管,用胶带固定好。
针扎进来的刹那,苏轻瑟缩了一下,陈林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目光好像刺得他脖子疼,于是乖乖地把手平摊在那里,自己都觉着僵硬得像块冻猪蹄。
陈林低下头,给自己也连上了这么一根管子,忽然解释说:“不用担心,只是防止你超过负荷。”
苏轻有些困惑地看着他,陈林没有看他,低低地笑了笑,不再解释。
他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闭上眼,苏轻发不出声音,只有一双眼睛慌乱地转来转去,慢慢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笼罩上他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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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追捕 ...
苏轻觉得,他的意识就像是海,平时一直风平浪静,可不能起风。不然一点的小动静也能勾起无边无际的飓风来,这时,那镜子一样的平面下隐藏的巨大黑洞,才隐隐露出些许端倪来。
一个人一辈子能承受住多大的悲伤呢?
苏轻有时候会想,其实那些过去的伤心事,并不是真的过去了,只是随着时间流走,记忆不再鲜活,它们都成了一张张泛黄的旧照片,被压在纷繁复杂的意识活动下。否则为什么一被触碰激活,曾经的感觉,就又历历在目了呢?
他能感觉到浑身似乎有微小的电流通过,不疼不痒,只是微许有些麻木,又重新感觉到了那天他躺在那冰冷的仪器上的那种空茫感,似乎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进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有什么东西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好像拼命地往他身体里拥塞似的。
渐渐的,苏轻感受到了程未止说的那种疼痛,他明明睁着眼,却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仅存的意识不能判断自己是不是流了眼泪,只是觉得难受极了,也悲伤极了。
他想放声痛哭,可是身体不听使唤,绝望像是一个嫩芽,慢慢地从他心里长出来,把所有的记忆都染成无边无际的灰暗。
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着他的名字:“苏轻,妈妈的小伙子……”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扇门,惨白惨白的,苏轻迟疑地伸出手去,推开它,就看见了那曾经美丽的女人顶着因为化疗而光秃秃的脑袋,渴求地看着他。她的脖子特别细,好像已经支撑不住脑袋一样,拼命地想从枕头上支起来,又一次一次地失败。她身上插满了各种透明的管子,像是整个生命都被系在了那里,不能解开,解开就散了。
女人对他招招手:“来,到妈妈这里来。”
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苏轻回头一看,是苏承德,他自己仿佛缩水了,缩回到那个怯懦而又迷茫的少年时代,他迟疑着,一步一步地走到病床边上。
苏轻想起来,这是他见他妈最后一面——
女人抬起枯瘦的手,苏轻立刻弯下腰,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她露出一个温柔又吃力的笑容:“好好吃饭,长大个子,像你爸爸一样……”
这就是她的遗言了。
苏轻哭了起来,那哭声却仿佛从别人嘴里倾吐出来,充斥着四面八方,挤在他的脑子里,他的整个意识世界都回响着那此起彼伏的痛哭,越来越尖利,越来越响亮,刮着他的脑子和身体,像是一阵无法抗拒的龙卷风,苏轻觉得,意识里那个少年时代的自己,就要被这风给撕裂了。
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声音,对他说:“不要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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